毓淑仪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明明听闻陛下这些日子突然转了风格,喜欢上了妖娆艳丽的女子,这才特意准备了这么一出舞蹈,投其所好。谁料他看的时候倒是兴致盎然,可看完就算,提也没提要带一两个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
容不得她们困惑,宦官已经上前让舞姬们退下。那唱歌的女子犹自不甘,一步三回头,只求陛下能突然改变心意。
见她们走远,贞贵姬这才素手执杯,曼声道:“歌舞看过,该轮到臣妾敬陛下一杯了。臣妾在此恭祝陛下福寿安康,愿我大晋国运昌隆!”
皇帝举杯,“承爱妃吉言。”
她开了头,众人纷纷起身敬酒,轮到柔婉仪时,皇帝的声音带了几分怜惜,“绾儿你前阵子受苦了,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柔婉仪恭顺道:“多亏了令仪姐姐悉心照拂,臣妾身体早已康复。”
皇帝颔首,看向庄令仪,“繁素你有心了。”
“臣妾不敢。”庄令仪忙道,“臣妾与柔婉仪同住一宫,照顾她本属应当。”
“陛下。”顾云羡忽然开口。
微不可察地,皇帝搁在案几上的手微微一动,玉觥内琥珀色的液体轻轻晃动。
隔了这么多天,他终于再次听清楚了她的声音。
腊八那天,他从含章殿出来,下定决心要悬崖勒马、保持理智,所以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去看过她。
所谓不近则不乱,他觉得与她保持距离,会对自己安全一点。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逼着自己不去见一个女人,是这么折磨人的事情。
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她雪荷般柔美的面庞,然后手中的折子就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这些日子,他过得实在有些终生难忘。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做到了。
可今晚这样的场合,原是避无可避的。他作为一个有原则的男人,只好拼命控制自己,不要向她的方向瞟一下。
为了做到这一点,他强迫自己把视线固定在殿内,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欣赏完三支大舞。舞姬妖娆艳丽、风情醉人,可他看着这样的动人风姿,脑海中却还是那个该死的、挥之不去的影子。
此刻她忽然开口,他整颗心都忍不住轻轻一颤。
其实这一晚,他虽不曾看她,耳边却不时传来她与身旁人谈话的声音。低低柔柔,夹在丝竹声中,听不分明,却更让他心烦意外。
她怎么能这么自在?
自己这么久没理她,也不见她来解释,或者做点什么。偶尔听宫人谈论,也是说元贵姬娘娘打理宫务多么多么能干,仿佛她压根儿不曾受此事半点影响。
“何事?”思及此,他缓缓开口,口气冷淡。
顾云羡对他的冷漠仿如未觉,柔声道:“臣妾觉得,吹宁宫住着两位生有皇子的宫嫔,却还没有一个主位宫嫔,实在不妥。”
“所以你的意思是?”
“臣妾觉得,可以让宫中哪位姐妹迁到吹宁宫去,好照拂两位妹妹以及皇子。”
“如今宫中的主位宫嫔就那么几个,敢问元贵姬,你觉得谁搬过去比较合适?”明充仪嗤笑,“再说了,大家都在各自的住处住惯了,谁会乐意突然搬到吹宁宫去。”
“如果需要,臣妾可以搬过去。”顾云羡淡淡道。
“吹宁宫福引殿可远比不上妹妹你的含章殿,怎么妹妹竟舍得?”毓淑仪笑道。
“臣妾又不是淑仪娘娘,对含章殿没那么大执念,自然舍得。”
毓淑仪听出她话里的讽意,心头一滞。再想起自己今夜做的事情,又有些心虚。无论如何,她搞来几个舞姬,想献给陛下,不管成功与否,都已经违背了两人互不为敌的约定。
难怪顾云羡会生气。
皇帝没理会宫嫔们的你来我往,心思转到了另一个地方。
太寅宫含章殿是他特意给她选的住处,华美宽敞,配得上她的身份。离大正宫又近,自己见她也方便。
这些考虑她原是知道的,今日却忽然提出要搬走,是什么意思?
吹宁宫住着两个宫嫔和她们的孩子,不比太寅宫一人独居来得清静。她若真去了那里,自己见她一面都不知要当着多少双眼睛,想想就没劲。
她这么做,是又想避开他了?
这么一想,他只觉心头仿佛堵了一块巨石,早忘了自己的本意便是要避开她,只是本能地不想让她如愿,“你这么说朕倒反应过来了。不需要搬宫那么麻烦。繁素你的令仪也当了一年多了,正好趁着今日过年,晋为婕妤吧。以后你便是吹宁宫的主位,管教宫里人也方便一些。”
庄令仪一愣,忙起身谢恩。
皇帝说完这句,觉得心头的烦躁未消,瞟到泠贵姬,顺口道:“还有镜娘,也晋为充媛。”
泠贵姬起身,平静地谢恩,不见喜色。
连着晋了两个人,周遭的宫嫔诧异之余,都连忙开口贺喜。
明充仪拉着好友的手,微笑着说了句什么。一转头看到正与周遭人谈话庄婕妤,以及她旁人神色淡然的顾云羡,眼神又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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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散之后,众人各自回宫。往年这个时候,皇帝要么去椒房殿陪皇后,要么去长信殿陪太后,怎料今年皇后太后都没有了,他一时竟没了去处。
轿辇顺着灼蕖池抬向大正宫,他忽然听到吕川“咦”了一声,遂问道:“怎么了?”
吕川不语。
他蹙眉,“说。”
吕川无奈,只好凑到轿旁,低声道:“臣看前面的,好像是元贵姬娘娘与柳尚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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