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夫人沉吟片刻,便果断地点了点头,“我看于安那里,就由你去说是最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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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满打满算,也要下午才能从所里回来。七娘子从清平苑里出来时,已经是午饭时分,她索性先回明德堂吃了一个午饭,再进了绿天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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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安才刚吃过午饭,正在檐下和小丫头学淮扬方言,一边听小丫头说话,一边笑道,“原来三姑妈家的那两个妈妈,说起话来,就好像九头鸟在叫一样,叽叽喳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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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七娘子来了,她就跳起来招呼,“嫂嫂怎么这时候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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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真正的有心人了,七娘子不禁暗自点头,她笑着道,“就是来和你说说话——你别着急,等进了六月,我本来也打算让你和那两个妈妈们学一学扬州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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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安顿时红了脸,她挥挥手,挥退了那小丫头,将七娘子让进了屋里,才嗫嚅着道,“就是无聊起来,让她过来说说话罢了。要说学什么,可是没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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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懂得学,我这个做嫂嫂的心就放下一半了。”七娘子一点都没有取笑于安的意思,她认真地道,“别和于翘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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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于翘,就想到了昨天二娘子吐露的线索,七娘子心中不禁百感交集,她叹了一口气,才截断了这个话题,低声道,“这次找你,其实是有一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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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半含半露地将今晚平国公可能会找她去盘问事情来龙去脉的事,告诉了于安,“到时候你就说一说事情的经过就行了。指认的是谁,这你也不要管,就说你听了钟先生的话,回想起了这么一段,告诉了我,这事儿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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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是盛夏,但于安的脸色还是一下刷白,她的双唇微微颤抖起来,“嫂嫂,难道——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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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面沉似水,她缓缓点头,“真凶怕是已经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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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件事毕竟是许家的丑事,没有平国公的授意,她也不会贸贸然地将凶手告诉于安,这个道理,于安自己也是明白的,她咬着唇吞咽了几下,便慨然道,“好,我明白嫂嫂的意思,如果父亲询问我,于安知道该怎么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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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点了点头,又透过于安的玻璃,望向了跨院对面,原本是于翘居住的小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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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小跨院一共三进,从于安这里望出去,正好看到于翘堂屋的后窗——透过玻璃,隐约还能看到堂屋里书架上的几本诗集,却是已经落满了灰尘,随着阳光的转动,隐约还能看到屋内的灰尘,也正缓缓地舞动着自己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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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一下就幽怨了起来,好半天,才听到了于安的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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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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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一下就回过神来,她有了几分不好意思,“于安在说什么,我一时有些听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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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安轻声又重复了一遍,“看嫂嫂的神态,这一次来,心里好像还有一些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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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家,这件事恐怕也就只能和许凤佳或者于安说一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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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禁不住叹了一口气,她轻轻地用指甲刻画着玻璃上的窗花,低声道,“有一个朋友告诉我,她在驴肉胡同外面看到了一个姑娘,生得很像是你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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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安一下面色大变,她呆呆地看着七娘子,似乎还没有领会到七娘子话里的意思,过了一会,才都迟钝地道,“这、这么说,她还没有离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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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瞥了于安一眼,心中顿时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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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安的表情中,似乎夹杂了一丝不该有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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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头一下涌起了无数的猜想,过了片刻,才漫不经心地道,“你说,这件事我该不该告诉父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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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于安一下按住了七娘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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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很快也察觉到了自己实在是过于激动,就立刻又抽回手来,咬着唇垂下头去不敢看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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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头一沉,她忽然恍然大悟:自己当时害怕事情走漏风声,急匆匆地就将两个小姑娘迁出了绿天隐。从头到尾,也没有人想到要盘问两姐妹,都觉得既然连贴身丫鬟都不知道一点线索,两姐妹就更不可能知道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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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看来,这个念头当然还是太想当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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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动声色,只是望着于安不说话,眼神冰冷得好像腊月里的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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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于安的聪明,又怎么会不明白七娘子的精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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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她自己就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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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是……”于安吞吞吐吐,又看了七娘子一眼,求饶一样地握住了她的手。“如果于安猜得不错,二姐可能是和崔子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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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崔子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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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只觉得头晕目眩,她忽然抬起手来,轻声喝道,“我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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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下就沉寂下来,于安望着脚尖,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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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好一会,七娘子才放下手,她认真地望着于安,一字一句地道,“于安,你当时是不是已经知道,你二姐和崔子秀私底下有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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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安面上一阵红白交错,她又点了点头,语调反而平静了下来。“也就是在去年,我们一道去权家看戏的时候,我寻找二姐,无意间发现她进了小跨院,我知道不应该,可还是悄悄地跟了过去……隔着窗子,我见到她在和崔子秀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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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有了一丝自我辩护的意味。“二姐她从来没有那样开心过,就连崔子秀看着她的眼神,都很温和。我以为,我以为这种事说出来,二姐必定遭到严厉的处置,从此只怕是要把我恨死了。我也没想到她会那样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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