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考察结束,节目预告就以寿佬村为背景开拍。梁厚撑起摄影机三脚架对景,吴佳熟练地用化妆刷在江珧脸颊上扫阴影,只有图南站在旁边指手画脚:
“鹅蛋脸多美,非要弄成鬼斧神工刀劈斧砍的锥子脸,如今这些人呐,审美观都坏掉啦!”
吴佳手持化妆盒飞腿就踹:“就你闲的蛋疼,一边儿凉快去!”
图南笑嘻嘻跳开,转头问剧务:“骏驰,大家的住宿问题搞定了吗?”
文骏驰点点头:“住在村长家,行李我都已经拿过去了。”
“既然幽灵晚上才出现,放下行李,白天我们可以适度游山玩水一下。”
江珧的专业课技能学得不错,几百字的新闻稿默念一遍就能速记下来,按照编导的另类要求,她在人烟鼎沸乱糟糟的大白天用女鬼般空灵飘渺的声音把预告片录制完毕,期间数次有举着剪刀手的小孩伸头抢镜。
图南在摄像机里看完试录,表示非常满意,一行人又驾车出村,在野外勘探了一遍。
仇池山是古仇池国所在地,也是传说中炎帝的家乡,海拔1791米,山呈小舟状,四周的红岩石壁险要无比,在历史上,军队和匪盗都多次在此安营扎寨,而山前的一片平坦坡地,则是非常有名的古战场。
可惜今天战场上毫无萧瑟之感,而是聚集着不少尾随而来看热闹的百姓,听说ATV中视节目组前来拍摄,甚至有起个大早从几十里外的村子赶过来的。
图南把一张新写的纸条塞给江珧:“来,古战场可是超级热门的好题材,今天下午辛苦点,多拍些素材。”
江珧皱着眉头拿过纸条一看,果不其然,只见上面写着:
“阴森可怖的古战场上,似乎连阳光的温度都无法散播开来,那随处可见的小丘之下,是否埋葬着惨死在此的人类的森森白骨?难道那半夜徘徊不去的无头幽灵,便是古战场上丧生的士兵?罗刹场上阴风阵阵,此时此刻,我们似乎听到了无数冤鬼魂灵嚎哭的声音……”
江珧抬头看天,下午三点钟的太阳依然火辣辣的烤着地面,怕晒黑的吴佳甚至撑着防紫外线太阳伞,周围唧唧喳喳都是看热闹的村民,哪里听到得到什么鬼哭之声?
“你确定那些小丘下面埋着古人的白骨吗?”
图南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位看起来非常有阅历的中年大叔已经凑了过来,用浓重的甘肃口音说:“记者女同志,那些小包包下面没有骨头,都是土爬子掘的,它们可喜欢吃草根咧。”
就像验证他的话一般,一只肥肥的鼹鼠从小丘后面露出个脑袋,又蹭的消失了。
江珧以极度怀疑的眼神看向图南:“图编导?”
“咳咳,还是叫我图南吧。”
他眼神闪烁,想了想,从江珧手里拿回纸条,指着上面的语句说:
“你瞧,我写得都是‘是否埋葬着、似乎听到了、难道便是’,没有一个确定的词,全都是猜测语气,这并不违反事实情况。小丘是鼹鼠掘地产生的,但它的形状也很像所谓的坟包呀,谁能保证下面就没有遗骨呢,所谓的科学,就应该大胆推测、谨慎求解嘛!”
“……”
图南眨着眼睛,一副理所当然的纯洁表情。
此时此刻,江珧虽然没有听到鬼哭之声,却隐约听到了青筋暴跳的声响。
此妖孽有时候真的、真的很欠扁。
拍完外景,栏目组回到寿佬村,开始对见过深夜怪影的人家进行逐一采访。
走到这一步,江珧才明白为什么有些群体事件永远找不到真相。
见到有上电视的机会,除了得白内障的老婆婆,寿佬村几乎所有村民都声称自己看到过无头怪影,各种证词更是表述的绘声绘色,表演天分比影帝还高。
图南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意思,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和蔼对待每一个证人。因为人数太多,栏目组只能选择对信中重点提到的几个人进行了详细采访。
“我只看到背影,凶得太!他上面没穿衣服,我看得清楚,光光的肩膀,肯定没有头!他还说了啥,好怨好恨的声音,讲:‘头哇,把我的头藏到哪里去了哇!’”
“半夜我去撒尿,瞧着昏黄黄的光走过来,我心里怕怕的,壮着胆子大喊:‘哪一个?’你猜咋咧,那怪物一下儿就冲到跟前!他身上有两道光,手里还拿着黑俊俊的棒槌,大喊:‘头来!头来!’我吓得转头就跑,尿都在撒在裤里面!”
“好多人都见过咧,天一黑,我就把娃儿圈在屋,门上锁,谁知还是晦气!夜里,便见幽幽的光在门外飘,我们一家抖哇抖哇,那鬼火就是不走!见门锁了,还气得很,怒得很,大吼要头,听声儿,是男鬼。”
梁厚将村民们惊恐的证词一一录下来,图南思索着,手指间灵活的转着一根铅笔,不停在本子上画上几道。
第一天行程安排的很紧,时间过得飞快,天色开始变暗,喜欢凑热闹的村民依依不舍的回到自己家中,将门户重重锁上,吃晚饭的时候,寿佬村的街道上已经没几个人在滞留闲逛。
因为没有旅社,栏目组成员都住在村长家中。这是一栋农民自盖的二层小楼房,墙白瓦明,院子里还有一堵绘着财神的彩色屏风,条件也算不错。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院子四周的围墙都被加高过,还插着碎玻璃,看来是出事以后村长改建的。
贾村长夫妇、小儿子儿媳,和他年迈的父亲一起住。贾老爹已经93岁了,除了有点糊涂外,精神腿脚还十分的好,贾大民很自豪地说,水土好,寿佬村出寿佬,那是十里八乡都闻名的。
江珧暗自想,还是不要让村长知道‘首牢’这恐怖的原名了。
没有足够的房间,节目组成员按照男女分配到二楼两间相邻的屋子睡通铺。从下飞机就没休息过,吃完晚饭,栏目组其他人还在谈笑风生,可江珧已经撑不住了,先上楼休息。
门关的不紧,她闭着眼睛躺着,隐约听到外面走廊上两个人在说话,听声音是是图南和梁厚。
“……女生那边战斗力弱了点,刚死了一个……”
“……这次的一定要保护好……今天我守夜……”
江珧很想问问‘刚死’的是谁,可手脚好像灌了铅一样,好沉好沉,没细想他们交谈的内容,就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或许,只是个梦吧……
江珧感觉自己处在一个很讨厌的境况中,四肢沉重的要死,脑袋昏沉沉的恨不得失去意识,可偏偏又不能真正入睡,身边人走路、说话的声音还能够隐约听到。她感到身体被一个无形的东西压在床上,不能醒又不能睡,难受极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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