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拉着廷珑的手细看半晌,笑着说:“瞧这孩子俊的。”
廷珑揽镜自照,自觉镜子里的小脸实在算不上什么美人,一个周岁十三的小姑娘,大体也就是清秀可爱而已,所以每回听见这样的话都有点心虚,不知道怎么拿表情——显得太高兴了不行,人家会觉得那傻丫头还当真了;显得不高兴又怕人家说这丫头也太不识抬举了。一瞬间,心理斗争了好几个来回,终于用上一贯的伎俩,垂下眼睛只作害羞。
大太太见这孩子腼腆可爱,心里倒多了两分喜欢,又问姚氏道:“三弟和你家玉儿呢?”
姚氏笑答:“跟大哥、二哥两个一块在码头看着搬行礼呢,我赶不及见嫂子没等他们就先来了。”
两人站着说话,一直站在大太太身边的年轻妇人就寻了个空笑呵呵道:“娘,三婶和妹妹远道来的,咱们进屋说话吧。”
大太太听了就笑道:“瞧我,高兴的,就忘了她们累得慌,还是我这儿媳妇跟婶子贴心。”又拍着那个年轻妇人的手对姚氏道:“这是你二侄儿媳妇,你只叫她桂姐儿,我这几个姑娘、媳妇没一个赶得上她伶俐。”那年轻妇人听了婆母夸奖越发笑得卖力。
终于一行人进了堂屋,廷珑留心细看,只见这一群女眷里做妇人打扮的有四个,还有一溜五、六个年轻小姐规规矩矩的站在椅前,不时好奇的打量自己,廷珑心知这几个大概就是她的几位堂姐妹,看她们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就对着她们微微一笑,谁知这几个堂姐妹就像是烫着了似地,一瞬间都改去认真研究自家鞋面了。
廷珑初次统战不成功也不以为意,只站在姚氏身后听着大伯母和母亲亲亲热热的叙着别情,留神打量大伯母。
见她是个五十来岁的妇人,举止雍容,面带微笑,虽然不胖,却给人一种四平八稳的重量感。头上盘着结结实实的发髻,把所有头发一丝不落的全都包了起来,给人一种利落的感觉。
廷珑在心里暗道,瞧大伯母修眉细眼的透着慈祥,也不像姚氏敬畏如虎的样子呀。
那边就听大伯母就对姚氏道:“我叫人收拾了第二进院子给你们住,你们上京之前住的房子也小了些,我听廷瑞说你们家下人多,正好那进院子连着一溜下人房,你们用方便些,年前你大哥上京带回来的行李我已经叫人搬过去了。”
姚氏听了,忙谢了嫂子周到。
大太太就道:“一家人,不要这么客气。”又把地上立着的几个媳妇儿一一指给姚氏,道:“这个是廷瑞媳妇儿,那年她过门的时候你还在的。”站在边上的一个穿秋香色夹裙的三十来岁妇人就款款上前来给姚氏行礼。
姚氏受了礼回头对廷珑道:“这是你大嫂子。”廷珑就忙在姚氏身侧行了礼,开口叫道:“见过大嫂子”。廷瑞媳妇儿就对她微微笑了笑,从容退回原来站的地方。
大太太又脸上含着笑指着一直在她身边服侍的那个少妇说:“这是桂姐儿,廷理的媳妇儿。”站在老太太身侧的少妇就满脸带笑的走过来行礼,先叫了三婶,又看着廷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廷珑妹妹,怪道都说是个美人,原来跟三婶儿长的一模一样。”
姚氏听了微微一笑,廷珑就低下头,微微屈膝也给她行了礼。
大太太见她们见完了礼,指着边上一个穿粉红衣裳的道:“这是二房的廷瑾媳妇儿。”
廷珑在路上听姚氏讲二房正室所出只有两个姑娘,心知廷瑾必是庶出的。只见那穿粉红的年轻妇人走上前来,也不抬头,只偷偷用眼睛瞄着姚氏,一声“三婶”叫的娇娇怯怯。廷珑不知该怎么叫她,正踌躇,姚氏回头对她说:“这是你三嫂。”廷珑才行了礼称呼了。
大太太又指着最后一个上身穿着石青,下面系着一条黑裙的妇人道:“你侄女廷瑛,这个不用说。”
姚氏早听说廷瑛成亲一年死了丈夫,也没个孩子,如今回娘家寡居,等她上前行礼,忙亲自扶了起来,道:“瑛姐儿快起来,可还记得婶子上京的时候,你扯着婶子的裙子不叫走,我就要把你一块带去,你舍不得你娘就舍了婶子?”
说的廷瑛笑了起来,道:“怎么不记得,小时候我娘管家忙,我总去婶子那玩。后来婶子上京,我哭闹个不休,我娘要打我,以后才不敢闹了。”姚氏就扯着她的手叫廷珑认人,廷珑忙称呼了“大姐姐”。
廷瑛就走过来把一旁站着的姑娘逐个介绍给姚氏,几位姑娘一同上前行了礼,廷珑也上前厮见过,叙了年齿,以二房庶出的廷琦最大,今年十六,往下依次是廷瑶、廷瑗、廷碧、廷玥、廷琰,廷珑十三岁,排行最末,便依次叫了姐姐。廷珑一边默记这一堆廷什么廷什么的,把名字和人对上号,一边在心里头梳理这几人的母系,知廷瑗是大房大太太亲生,廷碧和廷琰两个是过世的二伯母所出,剩下的是二房庶出,姚氏跟她说过不必理会的几个。心里暗暗咋舌,二伯父看着斯斯文文的,还真能生,光闺女就五个,怪不得自己沦落到了。
这边叙了半晌话,那边张英几个还没回来,姚氏心想东西大半在大伯年前上京的时候就带了回来,这次打点的东西不过是些随身的行李、衣裳、器皿,怎么这么大工夫还不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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