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里一道闪电落下,照亮了远处的东京天空树。
暴雷在几秒钟后才抵达情人旅馆,玻璃震动着发出濒临碎裂的巨响,屋里漆黑一片,与此同时浴室里传出绘梨衣的惊呼声。
路明非吓得魂飞魄散,他瞬间想起恺撒嘱托给他的任务,于是一跃而起就往浴室里冲——要是这记闷雷把绘梨衣吓出状况……那他就把雷公给咬死!
他冲到浴室门口才觉得不对劲,绘梨衣可是在里面冲澡,要是她没被闷雷吓出状况而被闯进来的色狼吓出状况,那毁灭东京的罪过就是他的了。
但为时已晚,他像炮弹一样撞开浴室的门,一脚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平扑着倒地,沿着满是肥皂泡的地面一路向前,直到撞上对面的墙壁。他们住的是情人旅馆的顶级套间,房间里未必有五星级酒店那么奢华,浴室却是总统套房的标准,大概是因为情侣们都喜欢在浴室里卿卿我我,所以浴室大到可以摆下一张斯诺克台球桌。
“ごめんなさい!ごめんなさい!(对不起!)”路明非紧闭双眼,抱头高呼。
浴室里静悄悄的,很久之后路明非才听见轻轻的赞叹声,不是任何语言,只是一声悠长的呼吸。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四下里扫视了一番,然后才把另一只眼睛也睁开。浴室的灯也熄灭了,只靠窗外透进来的灯光照亮,浴缸里的水轻轻地荡漾着,水面上堆满了肥皂泡沫,泡沫反射着五彩的光芒。
绘梨衣坐在浴缸里,整个身体都埋在泡沫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小黄鸭在她的脑袋边漂来漂去。她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根本没有理会有色狼闯进来。
按说这种时候路明非就该识相地退出去,可顺着绘梨衣的目光看出去,他也怔住了。
东京天空树亮了起来,就像被那道闪电点燃了。平日里东京天空树会亮起各色灯光,但在暴风雨之夜为了减少雷击的风险它通常都是关灯的。今夜这么大的暴风雨,东京天空树本来是漆黑的,可此刻这座电波塔自上而下亮起了粉紫色的灯光。头顶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地下是灯火通明的巨大城市,灯火通明的大厦像是一个个巨大的灯笼摆放在大地上。在无数灯笼中间,粉紫色的塔拔地而起,插入漆黑的云间。
这一幕美得让人恍惚。路明非并不信教,可此刻不由自主地想起《圣经》说的通天塔,人们把砖烧透了,用石漆当泥灰,在巴比伦建起了通天的巨塔,从此任何人都不会迷路了,在浩瀚的荒原上眺望你总能看见那座灯火通明的塔,那里昼夜响着钉锤声。
绘梨衣从泡沫里坐了起来,露出天鹅般的脖颈和明晰的蝴蝶骨,她用手指蘸水在玻璃上写画:“想去那里玩。”
城市映在她的眼瞳里,仿佛昏黄色的星海。
路明非点了点头,也蘸水在玻璃上写字:“好,明天就带你出去玩,你先洗澡,我出去给你买牛奶。”
在灯再度亮起来之前路明非起身离开了浴室,抓起桌子上的雨伞出门。老板娘穿着和服木屐匆匆地跑上楼来,鞠躬跟客人们道歉说雷电导致这间老旅馆的变压器跳闸,客人们穿着半拉性感内衣愤怒地抱怨说老娘衣服都脱了你就给老娘玩这个?
路明非一言不发地穿过人群,拿纸巾捂着鼻子。他当然得在灯光亮起之前绅士地离开浴室,否则绘梨衣就会发现他被摔得满鼻子都是血泡。
他站在酒店的霓虹招牌下,摸出了风衣口袋里的手机,拨通了诺诺的电话。
可是电话那头没有响起师姐的问询声,而是公式化的女声,“申し訳ございませんが、ただいま、电话は通话中なので、しばらくもう一度かけてくださ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真是奇怪,师姐明明就在他们对门的房间里开会,而且在这种时局下她应该也没有和谁通电话的心情才对……
不过很快,诺诺就回拨了电话。
“怎么了?”
“师姐,你手机怎么打不通啊?”
“刚刚有操着中国口音的家伙用日语叽里呱啦的给我打电话,估计是电信诈骗。我刚准备挂电话,你就给我打过来了。”电话那头诺诺的声音倒是很淡定:“倒是你,明明就在对面,怎么玩起千里传音了。”
“我出去买牛奶了,想着说师姐你要是会开完了就先回房间一趟,绘梨衣还在洗澡呢。”路明非又解释了一句:“我可不是无故旷工啊,这是公干公干!”
“哦,那我现在回去。你是要去便利店对吧?记得给我买两条果冻回来……什么什么?……喔,恺撒说,让你顺便给他买包柔和七星。”
“源君抽这烟的时候,老大不是嫌弃他不够男人么?”路明非一愣。
“他说要体验一下抽女人烟的娘炮文化,免得见象龟他弟弟的时候露怯。”诺诺淡淡地说:“再买盒小熊饼干吧,给楚子航当夜宵。”
……
宫本志雄推开厚重的黑色木门,踏入醒神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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