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得就跟围城一样,城里的人拼了命的想出来,城外的人一辈子奋斗就是想进去。也许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修真界整个换到天上,再把天上打生打死的那群神仙丢到人间来考试。等到他们深刻了解彼此的苦衷后,也就不会闹腾了。
沈冬越想越觉得这是好主意。
杜衡完全不知道沈冬思维歪到了那么古怪的地方,默默想了一阵,然后说:
“应该不会有事。”
“这也难说!”沈冬在想,那种凡人四级考试修真界都哀嚎一片,神仙能行?
“他不是一个人…”
杜衡之所以没有过分忧心,就是因为知道,他那个门派不像门派,仅以师徒传承的剑修,代代都飞升了,他自己是唯一的例外。
一个剑仙就已经很难应付了,来一群呢?
只要不对上那种封神之战里出现过的传说级法宝,就算在天上,也没有什么人敢招惹。要横着走可能难了点,不过依照精卫的说法,小仙仓皇逃窜,别的神仙不是人人自危,也是忐忑不安,不可能去得罪成门派飞升上去的剑仙。
这么一想,杜衡就笃定了。
不料沈冬反驳他:“展远大师当然不能一个人摆平神仙,他立地成佛也来不及。”
“……”
这话题,到底从哪里开始出现错误的?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对方莫名奇妙。
杜衡只能问:“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神仙不是想到人间来吗,行啊,让他们考试呗。”
“…你想得太多了。”
“多什么呀,这世上做什么是容易的?”沈冬眯着眼睛啃凤爪,不经意的说,“想好好活着,就是最难的事。”
人心永远不足,有了这个,难免想着更多,别说修真者,就连神仙也没法随心所欲。
就像逆天成仙,凡人一世不过百年,再不济总能轮回转世,而修真者一旦死于天劫,那就是魂飞魄散,什么也留不下了。想要更多的结果,往往就是连最初拥有的那样东西也留不下。
当然沈冬不是展远,不要指望他说出多么振聋发聩的真理。
他就是简单逻辑,随口乱侃:“反正我是看透了,你们一活几百年,这日子过得也不怎地。成仙难,做凡人也难,天上那群连神仙都做不好,还有啥指望?”
换了从前,杜衡心魔戾气难去,对天道的敌意太强,对飞升这件事也过于执着,一定懒得听沈冬说这些,听到也不会往心里去。
现在他有些踟蹰,觉得沈冬全在瞎扯,可又不禁想到更多的事情。
——作为剑修,在修真界的地位简直非同凡响,飞升后也是剑仙,可以说无论到哪里都没有后顾之忧,而这条光明坦途,从他那师父“半路抢劫”徒弟就注定铺下了。
修真界很多人都是这样,他们不一定很聪明,甚至大半都有点小傻,基本上脑子一根筋,他们在做凡人的时候,简直就是一颗平淡无奇的石子,忒不起眼,但就是这些旁人觉得庸庸碌碌的小孩,有修真潜质与求道根骨。
只要门派足够好,修行足够努力,至少也能活上两百年。
这种光明坦途,是天生的,运气只在于能不能被修真者遇到后收徒,别的小孩就是再聪明,再过目不忘机智敏锐,没根骨什么都别谈。修真界一点不在乎弟子愚笨学得慢,这边有上百年的时间,学得越慢巩固越深,再记不下来就吃灵丹妙药,太聪明修为进境特别快的小孩,大门派还不喜欢呢。
看剑修的修炼法门就知道了,在前三百年,愣是一个攻击法术都不会,永远停留在筑基期,所有的一切都要等铸剑出来,实力才会突飞猛进,惊世骇俗。
杜衡这一生,拥有的实在太多,倒霉的只有那一次天劫。
即使是再无自傲之心的人,也难免因实力生出睥睨心态,大多数外物是过眼云烟,连余昆有时候也忍不住嘀咕杜衡不能惹,大家都是想成仙的,飞升后难免还是跟着原来门派的前辈,在这方面,剑修的优势太可怕。然而这充满羡慕、忌惮、感叹的种种全被剥离后,没有一心要飞升成仙的执念,没有能去天界的可能,甚至连实力提升都被人间秩序限制了。杜衡还剩下什么?
只有最初,也是最开始的那一块灵石。
眼前有无数记忆重影闪现,即使是杜衡,也支持不住的往前一晃。
“喂喂,你怎么了?我就说你刚才是发神经,找刑天单挑…你以为你是天帝?”沈冬抛掉吃的东西,赶紧跑来扶。
——看到了没有,全部都是上好的灵石,赶紧挑一块。
——师父,我不知道哪一块最好?
——笨蛋,它们都一样,没有区别。你有多强大,剑才会有多厉害。记住啊,一生一世,什么都是假的,靠不住…咳,连师父以后都要飞升,你能留得住而且永远只属于剑修的,只有你的剑。
杜衡心中郁结之气顿时一空,这是他从看到天劫起,就有的心魔,现在戾气散了,又豁然开朗,当即一口鲜血就溢出来。
“喂,你好歹告诉我神农谷救助热线再出事啊!”沈冬手忙脚乱,脑子里一团乱,拼命回想,但杜衡师父当年唠叨的都是不着边际的话,再说谁会教导将来做剑的灵石急救常识?
“我无事…”这口血吐出来,杜衡是彻底摆脱了心魔,这次他看沈冬,已经绝不会认为自己是走火入魔心境不稳了。
无数回忆接踵而至,意念却又无比清晰。
——在热气缭绕的洗浴间里,沈冬全身衣服湿透,半闭着眼睛,想呼吸却又忍住的表情。
——狂风暴雪中,忽然化为剑身,一层层亮起的淡金色符箓,寒光透骨,欲饮鲜血。
杜衡死死按住沈冬的肩,后者恍然不觉,还在忙东忙西的擦血迹。
就是这个…只要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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