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泰诺人的旧神祭祀,一些人活了下来,躲在乡间传播邪义,这次估计是被抓住了。”
哥伦布冲莱克耳语道。
祭祀们一出现,信徒们当即炸开了锅,群情激奋,恨不得冲上去拳打脚踢。
“外邦的神皆属虚妄,惟耶和华独创诸天,凡信邪义者,皆为恶人,神仆们会用烈火和利剑将之彻底清除!”
教士瞥了他们一眼,转过身,从装饰华丽的木盒中掏出一柄湿淋淋的宝剑,剑身上似乎涂抹着灰白色的胶状物。
神奇的是,宝剑一出水,顿时开始熊熊燃烧,冒出幽幽火光。
“圣哉!圣哉!”
信徒们双眼放光,大声吼着。
教士走向第一位祭祀,不顾他的谩骂,将宝剑架在他的头上。
“神将点燃圣火,判你死刑。”
手起剑落,一颗头颅滚落下来,鲜血四溅。
“这……这似乎与正常的布道相差甚远。”
莱克两眼一缩。
“是的,他们都是神学院出身的教士,皇帝亲自给他们上过课。”
“这些人只在乎结果,比较随意,坚持老传统的也不少。”
哥伦布点点头。
“据说,牧首准备颁布法令,从今往后,所有高级主教必须有过殖民地传教的经历和功勋,否则免谈。”
接着,教士将宝剑放回水里,咳嗽几声,面向诸位。
“主的羔羊啊,神已给出启示,你们说,该怎么处置剩下的邪教徒?”
“死刑!”
信徒们怒吼着,将剩下两名同族祭祀拖了出去,准备送上火刑架。
经过莱克身边时,一位祭祀看着拖着他的凶狠孩子,面露悲哀之色,似乎说了些什么。
“胡说!要是邪神管用,我的哥哥怎么会得病而死?我最早信奉上帝,接受赐福,我也因此得救!”
“上帝对我们的天灾做出了精准的预言,连死状都完全一致,这不是显圣,又是什么?”
半大孩子狰狞地看着祭祀,狠狠踢上一脚。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再也不想说你们的语言,我们都有罪,唯有上帝和皇帝才能救我们于水火之中!”
“教士们说,只要我们学会了希腊语,君士坦丁堡的大门都能对我们敞开!”
“你整日杀人剖心,说什么献给神明,真正的善神怎么会干这种事!”
人群中顿时响起叫好之声,争先恐后地冲上去狠狠踢着老祭祀,证明着自己的虔诚。
当他们看见莱克和哥伦布时,又恭敬地躬身行礼,点头哈腰。
莱克看着这群狂热的皈依者,有些好笑地咧咧嘴巴。
“走吧,出去透透气。”
莱克和哥伦布走出教堂,广场上的火刑架已经准备好了。
信徒们将两位奄奄一息的祭祀绑上火刑架,浇上火油。
聚拢的人群越来越多,大大小小的石头雨点般砸向他们,谩骂和讥讽不绝于耳。
当大火燃起时,祭祀们早就没了呼吸。
“看懂了?这就是殖民。”
哥伦布为自己燃着一根烟,悠悠地吐出烟雾。
“嗯,我会在我的游记中好好描写的。”
莱克要来一支卷烟,用火把点燃。
“哦?怎么写?”
哥伦布饶有兴趣地看向莱克。
“在我来之前,和陛下见过一面,和他谈了谈这方面的问题。”
莱克猛吸一口。
“陛下说,我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写。”
“他们的文化会被彻底灭绝,他们的信仰将消失不见。”
“他们的历史,将由我们来书写!”
……
加勒比海的阳光温暖和煦,遥远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则阴雨绵绵。
雷穆斯堡中,担任要塞指挥官的苏哈特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一片狼藉。
雷穆斯堡的围城战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东罗马帝国数万大军对这座小小的堡垒展开猛攻,尸体到处都是,血液浸透泥土。
东罗马大军完全没有使用什么高效的计谋,采用了最原始的方法——强攻。
阴雨天气中,各种火器都受到了很大的限制,攻守双方直接近身肉搏,在城墙上以命搏命,争夺着一砖一瓦。
雷穆斯堡的确十分坚固,从去年守到了今年,苏哈特靠着不满两千的军队挡住了数万大军一个多月的强攻,最少杀死了数倍于己的敌人。
但是,对方的奴隶军团好似无穷无尽一样,如潮水般一次次猛冲,对方的精锐重甲军也训练有素,嗜血而善战。
守军越打越少,武器装备越来越匮乏,粮食和木柴早就告急,士气每天都在降低,苏哈特唯一能够指望的便是远在科贾埃利的援军。
然而,就在上周,东罗马帝国故意将一位信使放了过来,为苏哈特带来了希南帕夏的密信。
信上说,大雨引来了洪水和泥石流,粮食和武器仍有不足,起义和叛乱尚未剿灭,希望他们体谅苏丹的难处,尽可能守到明年开春。
简单来说,不会有援军了。
想到这里,苏哈特唯有苦笑。
他知道,希南帕夏没有错,客观上的困难都是存在的,希腊人肯定在半路上备好了陷阱,只等围点打援。
科贾埃利一样是坚固的要塞,是通往尼西亚和布尔萨的最后一道阀门,绝对不容有失。
安纳托利亚堡垒丢了,但只要科贾埃利还在,苏丹的核心城市一样固若金汤,还保有翻盘的机会。
在密信上,希南帕夏还着重表扬了他,认为安纳托利亚堡垒已经起到了预想中的作用,成功拖到了冬季,极大迟缓了希腊人进军的步伐。
密信立马就被苏哈特焚烧干净,使者也被灭了口,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士兵们彻底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当天傍晚,安纳托利亚堡垒被大军攻破,敌军占据了半道城墙,苏哈特则带着两百余人退往内墙,继续抵抗。
战斗持续了一整晚,现在已是黎明,一切都将结束。
这位坚强的指挥官为了荣耀掷出了最后的石子,但他也明白,在汹涌的浪潮中,这根本溅不出一点水花。
大门突然打开,他的卫兵走了进来。
“阿伽,阿里投降了,亚力克战死了,他们正在赶来,我们输了。”
卫兵的眼神充满惶恐。
“我们怎么办?”
苏哈特沉默一会儿,从柜子里掏出一瓶葡萄酒,为自己斟上一杯。
“你去投降吧,当奴隶比当死人好。”
苏哈特轻轻抿着,没有看他。
“阿伽,那您呢?”
卫兵明显松了口气,他不想死。
“我?”
苏哈特将美酒一饮而尽,微微一笑。
“你们都知道,我的母亲是个基督徒,能将神父的每一句话都牢记于心。”
“在我小时候,她曾向我讲述了一些《圣经》上的道理,这当然是异教徒的东西,但里面有句话让我感触很深,一直记到现在。”
苏哈特拿起自己的弯刀,默默注视着它,看着古朴的刀鞘和光洁的刀柄。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应行的路已行尽了,当守的道我守住了。”
“从今往后,会有公义的冠冕为我留存。”
苏哈特拔出弯刀,铮铮作响。
“穆拉德苏丹对我很好,我会为他和他的子嗣效忠,从我宣誓的那一刻起,到我死亡的那一刻终。”
楼梯上的激战声越来越近,基督徒在狂吼,穆斯林在哀嚎。
“冬天就要来了,大雪就要降下,希腊人的步伐将被阻碍,苏丹陛下将得到喘息之机。”
“我的使命完成了。”
苏哈特哈哈大笑,越过卫兵,在他愕然的眼神中,毅然决然地冲了出去,扑向战场。
……
1470年11月30日,东罗马大军攻破雷穆斯堡,指挥官苏哈特当场战死,残余守军非死即降。
开战一年多后,东罗马帝国终于攻下了雷穆斯堡,在坚固的爱琴海壁垒上撬开了一道口子。
次日,东罗马军舰开始在博斯普鲁斯海峡上搭建浮桥,将罗慕路斯堡和雷穆斯堡连为一体。
至此,东罗马帝国第一阶段的作战任务宣告结束,人算不如天算,没能在冬季来临前攻占任何一座大城市,仅仅在爱琴海壁垒上开了一个小口。
1470年12月10日,浮桥搭建完毕,成群结队的士兵,马匹和各种军需从巴尔干踏上浮桥,踏上安纳托利亚的大地。
当天,天降大雪,鹅毛般的雪花拍打在士兵们的脸颊上,但他们心头火热,高唱着战歌,在漫天风雪中越过海峡。
他们知道,风雪会延缓战争的步伐,他们很可能没办法在春天来临前打破戒备森严的尼科米底亚。
但他们也清楚,从今往后,巴尔干和安纳托利亚之间的道路畅通无阻,通往亚细亚的大门就此洞开。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