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琴海壁垒
爱琴海壁垒
东地中海北岸,托罗斯山脉南麓,伊切尔城。
几年前,卡拉曼先贝伊易卜拉欣二世去世,卡拉曼诸子夺嫡,内战不休,奥斯曼苏丹穆罕默德二世趁机大举入侵,清扫不从,培养亲信,扶持傀儡。
卡拉曼的几位王子中,只有大王子伊沙克不具有奥斯曼家族的血脉,他也因此被前任贝伊确立为正统继承人,但此人资质平庸,能力有限,面对咄咄逼人的奥斯曼帝国时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外部势力的干涉。
遗憾的是,两个愿意帮助伊沙克王子对抗奥斯曼的外部势力中,东罗马帝国和白羊王朝先后忙于战争,没有精力来整理卡拉曼的混乱局势,也并不准备为了他与奥斯曼死磕到底。
于是,伊沙克损兵折将,一路南逃,躲进山海环绕的伊切尔城中,只图固守,静待局势变化。
由于国力有限,奥斯曼苏丹穆罕默德二世并未将卡拉曼全境纳入直辖,而是将这个国家分割成一片片细小的领地,在最大程度上保全了当地豪强的利益,减弱他们的反叛情绪。
1464年秋,奥斯曼苏丹穆罕默德二世率领大军四万围攻伊切尔城,用城市统治权引诱各位卡拉曼王子将一波又一波的仆从军压上战场。
当时,伊切尔城中尚有七千守军,六千人属于伊沙克王子的私军,其中有三千人都是西非奴隶兵。
另外一千人是来自东罗马帝国的援军,隶属近卫军第九军团,最早由塞浦路斯王国卫队改编而来,也曾经历过数场战火,战斗力尚可。
围城进行了好几个月,奥斯曼苏丹穆罕默德二世有意消耗卡拉曼诸王子的实力,没有急于攻下城市,利用城墙给卡拉曼人不断放血,硬是拖到了1464年末。
1464年12月26日,伊切尔城爆发叛乱,部分不愿继续战争的卡拉曼贵人裹挟士兵,杀向伊沙克王子的军营。
由于诸位卡拉曼贵人的意见并不统一,不少蒙受前任贝伊恩德的老臣不愿看到易卜拉欣二世唯一的正统继承人就此死去,向伊沙克王子走漏了消息。
但是,反叛军早已打开城门,两万余士兵鱼贯而入,伊沙克王子见大势已去,在西非卫队和近卫军第九军团的保护下退往港口,带上钱财和亲信登上东罗马舰船,从此流亡海外。
自此,卡拉曼贝伊国作为一个独立国家已经不复存在,几座大城市被诸位王子分割占据,就此沦为奥斯曼帝国的附属领地。
东罗马战舰大执政官号航行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卡拉曼流亡贝伊伊沙克站在甲板边缘,望着北方冒着浓烟的城市,神色哀伤。
“贝伊大人,我们现在正前往塞浦路斯略做补给,随后即刻开赴君士坦丁堡,您的命运将在那里决定。”
近卫军第九军团的副军团长尤利安走到伊沙克身边,和他一起凝望着北边的大陆。
“尤利安军团长,在您看来,你们的皇帝会怎么处理我们?”
伊沙克王子勉强笑笑。
“我不知道,贝伊大人。”
尤利安摇摇头。
“但可以肯定的是,陛下不会谋取您的性命,我们日后肯定会重夺小亚细亚,到了那时,您也许能够重新回到卡拉曼,继续担任贝伊。”
尤利安看向伊沙克。
“不过,您是个聪明人,自然清楚代价是什么。”
“您放心,我一去君士坦丁堡,立马请求大牧首为我主持洗礼,正式成为一名正教徒。”
伊沙克连忙说道。
“至于我的军队……”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自嘲。
“没想到在这最后关头,最忠诚的反倒是那些西非奴隶军,他们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他们在伊切尔城没有领地,没有什么利益,身家性命全都寄托在您的身上,自然不会参与反叛。”
尤利安点点头。
“那些西非黑人……需要让他们也皈依正教么?”
伊沙克问道。
“这个……我不清楚,您还得征求皇帝和大牧首的意见。”
尤利安没有直接回答。
“据我所知,陛下对愿意改信正教的西非人持尊重态度,刚果王国的部分贵族接受洗礼后,选择成为教士,甚至获准来到圣索菲亚大教堂进行演讲,得到了相当大的礼遇。”
“当然,罗马贵族依旧歧视黑人,对教士顶多秉持表面上的尊重。”
伊沙克对东罗马国事显然兴趣缺缺,继续望着越来越远的安纳托利亚,眼里尽是留恋和不舍。
“实在没想到,卡拉曼历代贝伊几百年的基业,竟然毁在我的手中。”
“这只是暂时的挫折罢了,贝伊大人。”
尤利安宽慰道。
“陛下终会重回安纳托利亚,白羊王乌宗哈桑也总有抽出兵力的一天。”
“尤利安男爵,您真的认为乌宗哈桑能在黑羊王贾汗沙的进攻下幸免吗?”
伊沙克神色黯淡地摇摇头。
“据我所知,黑羊王朝已经攻下了半个波斯,军威鼎盛,论人口,论领地,恐怕还要略胜你们一筹。”
“不能这么说,贝伊大人。”
尤利安摇摇头。
“黑羊王朝终究还是摆脱不了半游牧的生活方式,贾汗沙的领地被一个个部族首领和地方豪强分割占据,中央对地方的掌控力很低,正是因此,他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取大片土地,也正是因此,一旦他遭遇大败,他的敌人也能通过这种分封地方豪强的方式迅速攻占他的领地,灭亡他的王朝。”
“帖木儿王在位时,将四面八方的工匠和学者聚集到撒马尔罕周边,导致其余领地急剧衰落,波斯西部的生产能力非常低下,科技水平十分落后,贾汗沙没办法从中迅速提升自己的实力。”
尤利安顿了顿。
“再者,贾汗沙终究是个什叶派,黑羊王朝宗教杂糅,这是个很大的隐患。”
“白羊王乌宗哈桑是个十分优秀的君主,你可以说他傲慢自大,但绝不能说他碌碌无为。”
伊沙克默默点头,远方的大陆渐渐模糊。
“贝伊大人,据说,您的一个儿子不愿向奥斯曼投降,也不愿跟我们一同离开,带上了部分军队躲进托罗斯山脉打游击,是有这么回事吗?”
尤利安又问。
“是的,那是我的次子乌灿,从小聪明伶俐,善抚军心,我本来是准备将他作为继承人培养的,但他就是不愿跟我离开,还在会议上据理力争,让男爵大人见笑了。”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在奥斯曼和叛军的联合围剿中活下去。”
伊沙克有些遗憾地点点头。
“是个人杰,敢为人所不为。”
尤利安看向伊沙克。
“贝伊大人,您也不用太过担心,穆罕默德二世将整个卡拉曼拆得四分五裂,放任诸位王子相互攻伐,呵呵,这到底是好是坏,还真说不好呢。”
尤利安看着远去的大陆,意味深长。
二人不再言语,舰队继续航行,西非黑人们唱起了家乡的歌谣,低沉而悲怆。
伊切尔港距离塞浦路斯很近,北部港口凯里尼亚就在眼前。
凯里尼亚是一座中型港口,但由于距离卡拉曼很近,在奴隶贸易和人口交换中喝到了第一口汤,港口几经扩建,人口也逐年增多,已经渐渐有赶超南方诸港口的趋势。
这里似乎正在举行庆典,民众们欢欣鼓舞,举着主保圣人的塑像在街边游行,不少商人买下了廉价啤酒,免费提供给游行的市民。
“这是出什么事了?”
舰队靠岸,伊沙克贝伊疑惑地问。
尤利安没有理会,招来几名码头工人,低声交谈片刻,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愉快的笑意。
“贝伊大人,他们在为了帝国的胜利欢庆祝福呢。”
“哦?是在哪里的胜利?”
伊沙克贝伊问道。
“一个星期前,军事大臣米哈伊尔侯爵在市民的帮助下,里应外合,终于攻克了克里特首府伊拉克利翁城,克里特岛全境解放。”
尤利安笑呵呵地说。
“四年了,这场战争真不容易啊。”
伊沙克沉默片刻,在胸前笨拙地画上一个十字。
这时,不远处又爆发出更猛烈的欢呼,市民们载歌载舞,又唱又跳。
“这……”
伊沙克贝伊看向尤利安,有些不明就里。
嘈杂声越来越大,几名水手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男爵大人,贝伊大人,三天前,陛下在瓦尔纳大破保加利亚,马哈茂德战败身死,他们再也没有还手之力了。”
尤利安惊讶地点点头,冲愣在一边的伊沙克贝伊挑了挑眉。
“你……你有没有搞错?那可是马哈茂德,以数千精骑大败数万卡拉曼大军的马哈茂德!”
伊沙克震惊地看着水手。
“没有搞错,贝伊大人,此事千真万确,大胜的消息正通过驿站网络传播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水手笑着说道。
“在这种事上,我们可不敢说谎。”
尤利安掏了掏腰包,将一个钱袋递给水手。
“今晚放假,你带上兄弟们去买些酒,为陛下的健康多喝几杯。”
水手们欢呼着跑开了,尤利安转向伊沙克。
“贝伊大人,这下您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只要您能够博取陛下的信任,复国之事,并非没有可能。”
伊沙克沉默良久,望向尤利安。
“男爵大人,城里的教堂在哪里?”
“我……我现在就去领洗!”
……
一海之隔的伊切尔城正在举办一场入城仪式,牵头反叛的几位贵族带着礼物恭候在城主府外,市民们则从断壁残垣间探出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列列士兵趾高气扬地走过大街小巷。
在这为期数年的战争中,受伤最深的依旧是底层百姓,他们的钱财被充做军资,他们的儿女被强征入伍,有些人披着功勋回到家乡,随即又被拉上战场,更多人则身死他乡,一去不复返。
作为亚美尼亚王国的海外侨民,小亚细亚上所有亚美尼亚正教徒都可以登上东罗马帝国的舰队,前往北非和巴尔干,在政府给他们划定的土地上建立村落,开垦田地。
根据东罗马帝国的开垦法令,新开垦出的土地经过登记后,一年免税,两年减半,开垦荒地较多的村社在农奴购买和牲畜租赁上还具有优待。
除此之外,所有河湖山林直属于帝国中央,所有公民均可合法开采,任何领主和官员不得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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