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色已暗,皇宫内点起了灯火。
黎妃服过药已经睡着了,乾隆替她捏了捏被角,伸手抹平她眉间的褶皱,坐在边上怔然凝视着她的睡容。
“皇上。”忽然,门上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与此同时高吴庸的声音响起。
“在门外候着。”乾隆闻言起身,弯腰在黎妃额头落下轻柔如蝶翼般细碎的吻,放轻脚步慢慢的走了出去。吱呀一声,殿门从里面被打开,乾隆走了出来又合上了门,动作细致小心。
“如何?”半晌,乾隆才转身望向高吴庸。
“这……”高吴庸躬着腰犹豫道,“那人已经查出娘娘中的是何种咒了,只是……那人说解咒有些困难。”
“走,去偏殿看看。”乾隆冷硬着脸,长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过度的用力而泛白,咯咯的骨骼声骤然的响起,忽地,他闭了闭眼平静的说道,然而胸口却随着他的话语剧烈的起伏着,窥视出他此刻的心绪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偏殿里,袅袅青烟从香鼎里盘旋而起。
“参见皇上。”老妇看着从火急火燎赶来的乾隆行了个礼道,“我已经查出来了,娘娘中的是血咒。血咒,以血为咒,此咒术会耗尽被咒者体内所有血液里的精气神,最后枯竭而亡。”
“那……娘娘可还有救?”乾隆脸色大变,秀容的血岂是一般人能够谋得到的?能收集到她血的不消说肯定是贴身伺候的人,可是她贴身伺候的奴才都是他命人精挑细选的,可没成想,这样竟然还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混了进来!这根本就是他自己的疏忽,如果他能够更加小心些,再多点关注,秀容怎么会被人钻空子下了黑手!一时间,乾隆几乎恨不得拿刀狠狠砍自己几刀,他当初怎么会如此自负的相信自己派人挑出来的就绝对不会有问题?!
“迟了。“老妇摇头道:“若是早半个月或许还有救,可是现在,那施咒之人已经将咒蛊烧成灰烬,是铁了心的要娘娘的命,就算是大罗神仙都没法救了。我最多只能尽力为娘娘拖个十天,至于十天之后那就非我力所能及的了……”
十天?
秀容只剩下十天的命?!
哗啦——
心口有什么东西瞬间碎裂成片,脑海里一片空白。
仿佛所有的力气在眨眼间被掏空,乾隆呆滞的瘫软在椅子上,眼前一阵阵发黑,强烈的晕眩感令他几乎支撑不住就要昏死过去!
乾隆不知道他是如何回到储秀宫的,他知道当看到那躺在床上的人之时,心痛的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那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痛楚,强烈到令他恨不得剖开胸膛将自己的扔出来!可是比起那样空空的感觉他宁可承受这痛楚,因为唯有极致的痛不欲生肝肠寸断,才让他知道他的心尚还活着,才不至于使他受不住而癫狂!
浑浑噩噩的坐在床边,乾隆呆怔的凝视着她并不安稳的睡颜,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湿润的液体仿佛断了线的珠玉轰然而落,一滴一滴在上好的丝绸雪缎锦被上散落下一小滩的水渍。
烛火燃烧,鲜红的烛泪堆积下一片怵目惊心的殷红,宛如杜鹃啼血,滴滴断人肠。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一夜很快过去了,天边渐渐露出一丝曙光。
五更之时,高吴庸求见乾隆提醒他上朝的时间到了,却得到了罢朝的命令,高吴庸微不可见的露出忧色,叹气出去宣旨了。
乾隆在床边守了一夜。
不过一夜的光阴对他而言却似过了大半年,整个人显出一股子刻进骨子里的颓废劲儿,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悲意,消瘦的脸部轮廓,泛着血丝的猩红双眼,下巴上密密麻麻一茬黑色的胡渣,在一夕之间乾隆仿佛老了好几岁。
黎妃从梦中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如此的模样,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只能垂下眼眸,敛去眸子里所有的情绪。
“睡醒了?肚子饿不饿?”乾隆看着她睁开眼,眸中温柔,“先吃点清淡的粥,朕让人把药端过来。”
黎妃笑笑,望向乾隆的包扎着绷带的手道:“皇上的伤口也要换药了。”
“这个不急。”乾隆毫不在意的道,“先梳洗,等服了药,朕带你去出宫逛逛。”满意的看着黎妃眼中露出兴奋的眸光,“这么开心?等你……病好了,咱们就下江南玩几天。”
“好。”黎妃笑的眉眼弯弯,犹如一轮新月,“带上雅儿和永珞,他们还没有去过江南呢。”
“都依你。”乾隆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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