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苒走得慢些,等到了那里,陆程禹正一边等她一边往钩上挂鱼饵,见她来了,便道:“小时候,住我外婆家,出门不远就是东湖,现在那片已经填土修了房子,以前那儿可有不少鱼,放暑假了,我就带着我妹每天出去钓鱼捞虾。程程那时候小,我怕她掉水里,就用绳子一头栓着她的腰,另一头系在湖边的大柳树上,后来有一回忘了,我只顾着沿湖岸往前走,边走边捞虾,走了一下午,捞了满满一筐,却不记得她在哪棵柳树下。为这事儿,被我妈拿擀面杖敲了一顿,她唯一一次打我。”他说完,嘴角微微扬起。
涂苒问:“后来怎么找着的?”
“我妈和我外婆绕着湖边寻了大半晚,找到的时候,她在树底下睡得正香。”
涂苒笑:“坏哥哥,自己贪玩,差点让陆小妹成了失踪人口。”
“我一向不是称职的兄长,”陆程禹稍微敛了笑,“这么多年只忙着自己的事儿,我妈那时奔来不想把我妹给老爷子,可是家里没钱,我妈想着程程跟个经济条件好的会过得舒服点,我那时候也大了,读大学的时候做家教还能挣些钱,也申请过助学贷款,后来老爷子还偷偷帮我缴过学费,这么着熬一熬也过去了。只是程程那么点小,在别人家里这么多年也不知怎么过来的。”
涂苒想了想:“小姑娘不简单,挺坚强,她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你爸虽然明里碍着孙慧国的面子冷淡她,暗地里还是对她不错。有些事她和我说过一些,你也别太担心。”
陆程禹点点头,一时没说话,两人继续往前走,涂苒问他:“以前你最多同时做几份家教来着?”
“五六份吧,不记得了,”他忽然微微笑了,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门,“但是啊涂苒,你是我遇到过的最不好教的学生。”
涂苒反驳:“小陆老师,你是我遇到的最笨的老师。”
陆程禹说:“你行,现在又怨我教得不好。”
涂苒笑道:“我那时候基础差嘛,学起来肯定要困难点,其实也怨不着谁,虽然我妈偏心,把花钱的机会都留给涂峦,但是经济条件不好的时候,总得有人牺牲,不过我一样也读了大学,就是道路曲折了点,其实曲折点也好,”她忽然顿住,吊儿郎当地说了句,“不然怎么会认识你这样教不得法的笨老师。”
陆程禹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答话。
不多时,两人来到河边一处空旷地,水面狭窄,近旁就有洄水,溪水也不若之前那般清澈,水草丛生,正是垂钓的好地方。一旁的树下搁了把躺椅,大概是先前钓鱼的人留下的,虽是破旧,勉强可用。
陆程禹用手压了压椅子,还算结实牢靠,他把椅子搬到靠近小溪的地方,自己却席地而坐,远远的甩出吊钩,动作潇洒轻巧,正好抛在窝点上。
涂苒靠在椅子上休息,微风拂面,四周只闻轻微的虫鸣,十分惬意。
她眯眼躺在那里,一直想着陆程禹这个人,虽然他就在近旁。
她想起他先前说的那些话,好像总有些事他不愿说出来,一层一层掩在心里,今天不知促动了哪根神经,就和她聊上了。
她又想他挽起裤腿站在水里笑的样子,映着阳光的脸,眉眼弯着,嘴角上扬,白而整齐的牙齿露出一些,下巴颏比往常看起来尖,淡化了坚硬的男子气概,多了些俊秀,他笑得亲切,看起来又有些懒散,倒叫她不习惯了。
她就想,这人究竟有多少种面貌,在家的时候,工作的时候,敷衍她不想搭理她的时候,若有所思的时候,甚至想做坏事了胁迫勾引她的时候……还有现在,总会让人有不同感觉。
涂苒兀自发呆,陆程禹却站起来,架好鱼竿,又连人带椅将她抬起,挪到鱼竿近旁:“帮我看着,我去前面看看,要是鱼漂慢慢上送或者忽然下沉,可以起钩试试。”
涂苒勉强睁眼望了望,指着水里:“这是有鱼了吧,忽上忽下的。”
陆程禹瞥了一眼:“有是有,只是鱼还没钩大,要么太小要么勾不上来,要钓就钓大的,不然没意思。”他人已经往前走了,又回过头说,“耐心点儿啊。”
涂苒躺在那里冲他摆了摆手。
陆程禹逛了逛,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就在水里捞了些河虾,个儿很小,晶莹剔透,晚饭时打两个鸡蛋配点葱花炒一炒应该也不错。
忽然起了风,把一片乌压压的云吹送过来,挡住太阳,没多久就落下几滴雨来,夏天未至,这几日却是干燥闷热,下点雨也是好的。
他闲散的往回走,不多时到了,看见涂苒还躺在那儿,只用手放在眼睛那片儿挡雨,心说这人做事还算有些耐心。
走近了才发现,她靠在椅子上又睡着了,想是把手搁在那儿是用来遮先前的阳光。
她整个人蜷卧在躺椅上,双腿曲着,裙子更显得短,身上的衬衣收于裙腰,细腰亭亭,衣服过于合身,紧紧绷着,胸前纽扣像是订得不牢靠,顺着呼吸起伏摇摇欲坠。鞋踢到一旁,没穿袜子,脚没地儿搁,趾头微微翘着。
他年少时便觉得许多女人的脚要比男人的生得好看,又白净又柔腻,轮廓精致,哪里像和尘埃泥土离得最近的物事。
年少的时候,总爱胡思乱想,男人最尴尬的年月,是荷尔蒙分泌最旺盛的时期,仿佛满目皆是白花花的异性肢体,梦里都是想做却做不了的事儿,不知煎熬何时到头,无奈自己什么也不是,除了青涩还是青涩,繁重的课业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压得人只在时间缝隙里遐想。
后来,终于做了尝了体会了,便在心里感叹,原来是这样。
再后来,渐渐学会如何去征服,只是征服别人的同时,也被人束缚。时而会挣脱了去,又免不了阴沟里翻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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