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苒只得退出去,将化验单递给前面坐诊的女大夫。
办公桌旁早围了个水泄不通,老的小的挤成一堆,也不排队,跟过年时商场里大减价一样。
那大夫低头看了看,简单说了句:“明天过来做个清宫。”
涂苒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好不容易定了神,才颤着声儿问:“医生,那我孩子呢?”
中年女医生见她问得可笑,不由说:“孩子要是正常能让你做清宫吗?”她用手指戳了戳化验单上那几行字,“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第十周,胎囊变形,未见胎心……胎停育,都过了一周了,得赶紧手术。”
涂苒手脚发麻,急道:“不是啊,医生,我前两周来产检还是好好的,我以前都是找李医生检查的,她今天不在,您是不是帮我再看看呢?可能是做b超的那位大夫没看清楚……”
女医生拍拍桌上的厚厚的一摞病例,打断说:“那你还是找她瞧吧,我这里这么多病人,又是急着要人流的,又是什么宫外孕的,总不能把时间全耗在你一个人身上,再说你血检也做了,好有什么不能确诊的……现在这些小年轻,自己的身体都不当回事,做人流跟吃饭一样,难怪孩子怀不住。”
涂苒知道自己先前说错话开罪了人,才会被她这样奚落,不勉强解释:“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以着急……”
那大夫“嗤”得一声笑道:“现在的人,未婚的都说自己已婚,小年轻都说自己是第一次呢。”罢了,旁边几位上了年纪的病人也附和着笑,那医生更是得意,和坐在对面的同事说:“今天一天就有七八个习惯性流产的,这还算少的吧。”
对桌的女大夫年轻些,见涂苒楚楚可怜的模样,于心不忍:“胎停育的原因又很多,有可能是染色体或者内分泌问题,或者是胚胎本身质量不高自然流产,手术完了三个月再来做检查。手术是要抓紧时间做的,不然会很麻烦。”
涂苒哪里还听得进,只管晕乎乎地挤出人堆,捏着病历慢慢往外走。
她在医院几乎折腾了一天,也没吃东西,原本就有低血糖的毛病,这会儿更是浑身绵软不得力,站在大太阳底下直冒冷汗,头顶上一片蓝澄澄的天,云也没有鸟也没有,干净得极不真实。
涂苒在花坛旁边坐了一小会,翻出手机打电话,不想打回家里,又看着陆程禹的名字犹豫了半天,最后只打给了周小全。
接连几天,涂苒不想回家,一回去王伟荔就骂她,说她只知道臭美爱穿高跟鞋又爱化妆所以把孩子给害死了,还说看她怎么和陆老爷子交代。若是老太太出来帮她说句话,又引得王伟荔脾气更盛,老人家又开始抹泪。
涂苒想了想,索性赖在周小全这儿不走了。
周小全打趣她:“我算看透你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平时连个电话也没有,忒没品。”话是这样讲,但是她为人仗义心肠软,见不得旁人受苦,一时陪涂苒去做手术,一时又请苏沫帮忙做饭,行事周到得很。
涂苒半躺在床上,翻着床单问她:“我这么久没来,你这床有臭男人睡过没,脏不脏啊?”
周小全抡起枕头砸她,忽又想起什么,傻乎乎地笑了笑。
涂苒说:“发骚了吧,肯定有情况。”
周小全藏不住话,扭捏道:“最近看上一男的,我觉得他也有那意思,又好像没有,问题是……”她叹道,“前女友啊前女友,这玩意儿太彪悍了,分开了好几年仍然阴魂不散啊。你说,男人是不是都忘不了初恋啊?”
涂苒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男的,”过了会儿又问她,“有钱没钱?长的怎么样?”
周小全还挺羞涩:“帅,身材好,气质好,有钱没钱我不在乎,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的。”
涂苒不屑:“小女孩才这样呢,欧巴桑您已经奔三了。”
周小全以为她不信:“真的,不比你们家陆程禹差。”
涂苒本想取笑她一回,可又没那心思,只是无精打采地撇一撇嘴。
周小全知道她心情不好,没好意思再多讲,就问她:“还没告诉陆程禹么?”
涂苒摇头。
“谁都不想这样,你还怕他怎么着?”周小全把电话塞她手里,“赶紧打过去,让他安慰安慰,他说一句好听的顶我们这些人说十句。这样瞒着算什么,都不像一家人了。”
涂苒心想,这话说得对,还真没一家人的感觉。
可事情拖着也不是办法,她抓着电话愣了会儿神,终究拨了过去。
那头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起,环境有些吵杂,似乎和一群人在热闹说笑,男的女的都有。
陆程禹“喂”了一声,语调里带着些笑意,听上去心情不错。
涂苒一时语塞。
直到那边问了句:“涂苒?”那人嗓音低沉悦耳一如既往,只是这两字听起来当真客气得很。
“不是好消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她平息静气,只想赶紧说完,“胎停育,孩子没了……”
对方沉默数秒,大概是寻了一处安静地方。
过了会儿,陆程禹说:“涂苒,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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