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这座城市被彻底浸泡在梅雨季节的缠绵和潮湿里,生活像下不断线的雨丝,繁杂零碎,全无新意。
涂苒的早孕反应倒是好了不少,胃口也逐渐恢复。
之前听说有些准妈妈一直孕吐到生产,结果孩子营养不良,她为这事很担心了一阵子,王伟荔安慰她:“放心吧,长胖的日子在后面,特别是最后三个月。”
陆程禹出国两星期后,陆老爷子打来电话,让儿媳妇周末去家里吃饭。
王伟荔很高兴,叮嘱女儿:“人老了就盼着能享点天伦福气,记得嘴放甜些,好话要说,闲话莫理,和你婆家搞好关系,你老公以后也会感谢你。”
涂苒当时便想,陆程禹如果真有这心,哪里还用得上她。
王伟荔又说:“苒苒,你这回一定要生个儿子,陆家三代单传,老爷子肯定是稀罕孙子的,要是生个大小子,他们家那些产业还不都是你们的。过几天我找人给你算算,要是丫头的话就干脆不要了,以后再怀吧。”
涂苒吓了一跳:“妈,不至于吧。这都快十周了,小手小脚都长出来了,那种事我绝对不做,别人也未必算得准,您可别费这些心思。”
王伟荔不以为然:“别傻了,他们那种家庭,生女儿和生儿子的待遇那能一样么?你就等着看吧。”
涂苒不想同她争论,收拾停当,买了礼物带去陆家。
老爷子见到她还挺高兴,也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根本不扯未来乖孙是男是女的话头,只一味叮嘱她注意身体,加强营养。
陆程程对她很好,“嫂子”也不叫了,跟前跟后的直接喊“姐”。
孙慧国不在,说是出差去了什么大客户那里。孙晓白倒是在家待着,那姑娘的模样比陆程程长得好些,也会打扮,就是冷冷的不爱搭理人,吃完饭就上楼去了。
陆程程在人多的时候总是沉默寡言,就连自己父亲跟前也有些拘谨,不像其他女孩儿那样,喜欢同长辈耍点赖皮撒些儿娇。
老爷子对这个女儿也是严肃多过慈爱,涂苒总算知道小姑娘为何对自己这样亲近,想是她在家里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偏偏又生就一副不屑伪装的执拗个性。
吃完饭,程程一定要涂苒去自己房里坐坐。
两人一进屋,小姑娘就把门关了个严实,她悄悄地告诉涂苒:“姐,其实姓孙的没去外地出差,你来之前她和我爸吵了一架。”
涂苒当即明白了七八分。
小姑娘又说:“我爸早想你过来坐坐,她就是不愿意,我爸没用,怕她。”
涂苒笑道:“怕老婆的男人有财运,爸当然得怕她,所以她就更加天不怕地不怕,成了你们家的女皇帝。”
陆程程却又得意道:“也不是,她最怕我哥,”她忍不住笑起来,“姐你没看见她嘴里的那颗黄金大门牙吗?早前就是被我哥给揍掉的。”
涂苒“啊”一声:“你哥打女人?你哥不会是一直有这种嗜好吧?”
程程赶紧摇头:“我哥脾气不坏,就是话少,我跟他都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他从不会对我发脾气,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她顿了顿,“要不是孙慧国这个小三跑我们家来闹事,我哥也不会揍她。”
她眼圈泛红:“其实我妈根本就不是病死了,是给活活气死的。”
“我爸以前还是顶好的,后来不知怎么就碰到了姓孙的,这女的会来事,做生意很有一套,反正我爸就着了她的道,起先是不怎么回家,后来是一回来就和我妈吵,说要离婚。我妈不愿意,两孩子呢,她不舍得。我当时上初中,断断续续闹了两年,后来我妈病了,我爸也心软了些,但是姓孙的憋不住,自个儿先离了婚,带着她几个弟弟跑来我家闹,当时我妈躺在床上起不来,姓孙的就要往家里冲,我爸也不拦他们,躲到旁边抽烟。我哥气坏了,随手拿了把椅子冲过去……”
她用手比划:“就是以前那种折叠椅,不锈钢骨架的那种。我哥拿着椅子堵大门口,说,今天谁都别想进这个门,除非他死了。我当时挺没出息,吓坏了,就知道哭,我一边怕我哥出事,一边又怕那些人真闯进来。可是他看起来镇定得很,现在想起来,他那会儿也才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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