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光
晚上10:30.
突突突~!
雨夜里,一辆红杠白身的长头解放停在了王越身边。
嗤~
车门打开,上面挤下个中年男人。
瞅了瞅一身湿漉漉的王越,以及他身上挎包着的那个破旧旅行包,男人大声喊道:“老乡,去哪儿?”
王越摇了摇头:“烟台长岛……我没钱坐车。”
长岛?
男人牙疼地抽了口气,似乎没想到这人竟然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抬头看了看空越下越大的雨滴,男人一挥手:“上车吧……车上挤一挤,还能再站一两个人。”
王越提防似地抱着旅行包后退了两步,脸上有些难堪:“那个……我没钱。”
似乎见惯了这种反应,男人没好气地道:“不要钱,免费送你去长岛……赶紧的,一车人都在等着呢!”
王越怔在当地,似乎不知如何是好,但双腿却不自觉地摆出了一个逃跑的架势,似乎一旦发现不对,立马就要往路边的麦地里窜。
男人嘟囔着骂了一声:“草,又是这样……你要不放心随便去车上拉一个人来问……全车都是我一路上一个个地邀上车的,那么多人,全是些扛惯了庄稼把式的汉子,我tmd疯了,才打你们主意啊……赶紧的上车,不收伱钱就不收你钱,一车人还赶着去落脚点去打整呢……车上全是些淋了雨的,把人家等感冒了,你好意思么?”
着,男人以一种又似焦急,又似不耐烦的姿态走了过来,直接把王越攮到了车门前:“把包给我,我给你放在车顶上,车子紧张,要尽可能地腾出空间来站人。”
王越死死抱住胸前的旅行包:“不!”
语气里充满坚决。
看着他那坚决的眼神,男人又声骂了一声,然后将他推了上去:“上吧,上吧!ctNNd,这年头做点好事还被缺成贼防!”
随着一阵噪耳的马达声,长头解放缓缓动了起来。
一阵蠕动后,被挤得只能靠在车门处的王越,才有机会打量起车里的情况。
挤!
非常挤!
这是王越最直观的感受。
车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人,一辆只有二十多个座位的长头解放,眼下却足足塞满了近60号人,一车混着雨水的汗臭熏蒸之下,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按理,被这么像塞罐头一样塞进一辆破车里面,是个人就会发火,就算不敢大声叫骂,但声吐槽却是在所难免。
但诡异的是,车里面的这些汉子虽然神色各异,一些人更是被挤得时不时需要垫脚换气,但却没有一个人在那骂骂咧咧,而是以一种非常古怪的姿势,一齐将左右两排的座位护的严严实实,却又死活不肯越过雷池半步。
瞅准了缝隙,王越瞄了几眼,这才发现,左右两排的座位上,坐的全都是些带着孩子的母亲。
外面虽然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但每隔一排座位,窗户却都被打开了一寸见方的缝隙。
王越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过来……车里面的空气太浑浊,这些缝隙是为了保证那些孩子和妇女能顺畅呼吸。
而那些最靠近座位的汉子,之所以会以一种或弯腰、或侧身的姿态把手搭在窗户边的栏杆上……一方面是给走道中的人留出更多的空间,但更重要的,则是这样可以挡住窗户外飞进来的雨水和劲风。
看着那些在母亲怀中半睡半醒的孩子,以及那些汉子脸上的雨水,王越的心中有些复杂。
他很清楚,这些汉子的行为,并不是有谁指示或者安排的……事实上这种事也安排不了。
但他们就是这样做了。
或许一开始只有一个人是这样做的……
但后来所有靠近座位的人都这么做了。
多么朴实善良的汉子啊!
王越心中一阵感慨,然后把怀中的行李包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角度,将视线对准前排驾驶座。
刚才叫自己上车的汉子明显是副驾驶员,但他现在也跟自已一样,以一种很有些难受的姿势站在车门位置。
不出意料,副驾驶上也坐着人……挤着一个中年妇女和两个大约只有五六岁的女孩。
但与后面的情况不同,这个妇女似乎在发着高烧,嘴里断断续续地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而两个过早成熟的孩子,则是咬着嘴唇,轮流着用两张脏兮兮的抹布,里里外外给她擦拭着身上的雨水——那名妇女其实长得还算有些风韵,这种全身擦拭也很容易走光,但哪怕是最前排的汉子,至始至终也没有朝着那个方向看过一眼。
甚至就连最需要观测两边路况的司机,也没有稍稍向右边偏移过一下……打开了1\/3的窗户里,时不时的有冷雨飘进,这名四十岁出头的司机,绷着脸,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的雨幕,然后时不时地用脖子上那方湿哒哒的毛巾擦拭额上的雨水。
这司机是懂急救的。
王越心中下了个定论,在这种情况下,对于车上高烧的患者,擦拭身上的雨水防止失温,但保持空气流通却也同样重要。
虽然司机这种以一车饶安全做赌注,去换一个高烧病患者的适疗环境的做法全然不值得提倡,但真当这一幕发生在眼前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了。
轻轻叹了口气,王越将怀里的旅行包重新调换了个角度。
这一动弹,旁边的副驾驶员立马察觉了异常,当即眉毛一竖……
哗啦啦~!
露出了他腰间的那串改锥和折叠刀。
“车上的老少爷们都注意了……我再强调一遍……大伙都是来自齐鲁南北的老乡,都是半辈子弯腰在土里刨食吃的苦哈哈,身上的每一分钱都来的不容易!”
“之前大伙的表现彼此都看在眼里……毫不谦虚地……大家个顶个的都是汉子,没亏得起咱齐鲁饶面子……咱今个这箱油钱……花的值!!”
有些骄傲地抬起了头,副驾驶员的眼神微微在王越身上停留了两秒,大声道:“但咱把丑化在前……出来混的,相逢就是缘分……我不管你以前是走道的还是摸黑的……我希望瞧在同舟共济的情分上,给我个面子,不要给咱齐鲁老乡抹黑,也别对不住这一车有腰板的汉子……听明白了么!?”
最后一句,副驾驶几乎是贴在王越的耳朵旁边吼出来的。
得!
自己被误会成偷了!
王越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一双双带着鄙视的眼神,仿佛羞愧似的将脑袋别向了窗口方向。
虽然被误会成偷很冤枉,但不知为何,王越此刻的胸膛中,却隐隐有种不出来的欢喜。
怔怔地朝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王越发现了异常:不是今徒步回家的老乡很多么,怎么这辆车已经开了二十多分钟了,这一路上却没看到一个?
但五分钟后,他就大约明白了。
迎面来了一辆空车,与自己这辆车交汇时停下了,双方司机隔空后吼着交流一下后,那辆空车便迅速掉头,疾驰而去了。
王越听的分明,司机是在:后面路上已经没有人了,让对面这辆刚从聊城这条线返回的车赶紧去前方的几个加水站……那边需要分流至其余各地的务工者非常多。
这才11点,离德州最近的聊城线已经分流完毕了?
这些黑车的效率可以的啊!
王越如此想到。
………………
12点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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