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玦根本不需要催促,立刻着人调集人手,兵分两路,一队去辛集县捉拿吏胥,一队跟他赶去庆明拿人,另外还吩咐章禄之连夜提审颜盂,就拿信的内容做突破口。
随后他跟谢容与请辞,连夜便要离京,一开门,险些与正准备进屋的两人撞个正着。好在习武之人眼疾手快,卫玦侧身一避,朝天也拉着德荣退开一步,行礼道:“卫大人。”
卫玦点了个头便离开了。
谢容与见朝天和德荣满头大汗,先一步问,“怎么了?家里有事?”
德荣道:“朝天有事禀给公子,在宫中兜了一大圈。”
朝天进宫路上撞见德荣,两人先是到了刑部,又追到昭允殿,到了昭允殿,听阿岑姑姑说谢容与已经离开了,然后又折返回玄鹰司。
“是少夫人让小的带话。”朝天道。
他把青唯是如何发现曹昆德与张远岫有勾连仔细告诉了谢容与,“少夫人说,张二公子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得把恩情还了,可惜张二公子没听她的劝,什么都不肯透露。虽然如此,她还是听出曹昆德的确在预谋着什么事,少夫人很不安,早在几日前就去信给岳前辈,请他直接查中州的那位俞姓大人,可惜岳前辈尚未回信。少夫人说,虽然早在大半年前,官家已经派人盯住了曹昆德,但曹昆德心思缜密布局日久,宫外还有张二公子相助,他要做什么,只怕防不胜防,是故还请公子早做防备,案情厘清在即,万莫要在这样的当口出了岔子。”
谢容与听了这话,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唤来一名玄鹰卫,让他把青唯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赵疏,顺便补了一句,“非常之时非常行事,还请官家寻个理由,立即把曹昆德拘禁起来。”
玄鹰卫迟疑道:“可是虞侯,都这么晚了……”
谢容与看了眼天色,“还不到四更,去吧,官家定然还在看劄子。”
玄鹰卫领了命,疾步往禁中走去,在玄明正华前递了牌子。与此同时,紫霄城的南门一角大敞,卫玦带着数名将卒策马疾驰而出。而礼部、刑部、大理寺等衙门灯火彻夜通明,里头大员坐在书案前或是翻查卷宗,或是书写奏报,他们神情肃穆,几乎忘了疲倦。在这个无雪的静夜里,每一盏亮着的灯火都像无声张开的兽目,每一个奔走的不眠人都像风雪再度到来前寻觅生机的蛩虫,他们不仅仅在消弭的风中嗅到了危机,更为了挣脱黑暗,看到隔一日天亮起来时的光明。
然而也是在同样的夜里,一支细竹管一抖,落下一段烟灰。东舍里,曹昆德长长一叹:“老了,天一冷,连根竹管子都握不住了。”
整个屋子里弥散着一种令人沉沦的靡香,小金碟上的细末就快要被焚尽。这些细末是从一块糕石上剔下来的。前阵子青唯闯东舍,这块糕石还有拳头那么大,不过数日,眼下只余指甲盖那么丁点了。曹昆德今年身子不好,这东西本来下了决心要戒,不知为何,上回见了青唯,那瘾说来就来,怎么都压不住。这几日竟有成灾之势,只要一刻离了它,浑身就提不起力气似的。罢了,左右赵疏大半年前就对他起了疑,暗自派人盯着他,最近更是拿“怕他辛苦”做借口,不让他在边上跟着了,他就顺其自然地与这糕石沫子相伴,也不必担心宣室殿传唤。
墩子顺势将一张绒毯搭在曹昆德膝头,轻声嘱咐:“师父,仔细受凉。”
好半晌,曹昆德才从沉沦中睁开眼,没头没尾地道一句,“是时候了。”
这句话说来莫名,墩子却听明白了,膝头落地,痛喊一声:“师父!”
曹昆德望着他,目光近乎是慈爱的,“去吧,路咱家几年前都给你铺好了,记得咱家教给你的,把话儿带出去,把该报的仇报了,记得你曾经受的苦,那些跟你一样的劼北遗孤所遭过的罪,他们没你幸运,不能像你一样捡回一条命。咱家呢,就在这里为你当个铜墙铁壁,帮你把那刀枪挡上一时。”
“是。”墩子向曹昆德磕了三个响头,眼底含着泪,“墩子谢过师父。”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