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何言语。”她皱眉,低低道,“我说这些,还不是为了陛下。”
“是为了温氏吧。”皇帝冷笑,“舅父将朕的十万亩公田吞了去,如今既国库空虚,便让舅父还回来,如何?”
温太后登时怒容满面,气得说不出话来。
“如此,便由陛下之意。”好一会,温太后冷冷道,拂袖而去。
乔美人看着温太后气冲冲离开,忙走到皇帝面前,柔声劝道,“陛下,太后亦是一番好意,陛下何必惹她动怒?”
“总有这么一日。”皇帝不以为然,抚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目光深远而兴奋,“朕要让所有人明白,这天下都是朕的,没有人能够再来要挟朕!”
乔美人倚在他怀中,唇边弯起深深的笑意。
法会当日,皇帝一大早就斋戒沐浴。他头戴玉冠,身披鹤氅,手持拂尘,乔美人看到,连声称赞仙人之姿。
皇帝的云台观乃是新建,位于京郊的山水灵秀之处,九层的高台,仿自书中所言的增城,楼阁殿宇一层一层立于台上,虽然还未竣工,却可见日后的壮观。法会盛大,皇帝的近臣和皇室贵胄都来了不少,为了迎合皇帝的喜好,一个个都穿着宽敞的衣衫,手持拂尘,似仙人赴会。
清河王亦是其中之一,他身形瘦高,在众人中间,别有一番仙风道骨。
郭越看到他,走过去一礼:“拜见大王。”
清河王看着他亦是宽袍拂尘,跟那张圆脸搭在一起,实在怪异,忍俊不禁,“郭公怎也在此?”
郭越苦笑,道,“大王忘了?在下乃是太常承,礼法之事自当到场。”
清河王了然。二人平日时常通信,如今虽都在京城,却反而甚少碰面。周围还有旁人看着,两人见过礼,也并不多言,只寒暄几句无关紧要的客气话。
清河王望着那高耸的御观,叹口气,“好个玉台琼楼。”
“正是。”郭越看着那边,亦笑了笑。
没多久,皇帝驾到。
只见旗幡重重,御车上绘满祥云白鹤,六马拉着,如同踏风乘云。皇帝下车时,群臣行礼,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清河王的身上,一笑。
“上师,”他问身旁的玄真,“药童与丹鼎,可都备好了么?”
“禀陛下,都备好了,陛下请看。”玄真道,将拂尘往观前一指。只见长长的玉阶,从下往上,延伸至高台之巅。每一级都立着两名童子,锦袍加身,手捧着各色供奉之物,庄严之至。
皇帝满意地颔首,看向清河王,道,“皇叔请。”
清河王亦不推辞,礼道,“陛下请。”说罢,随着皇帝朝阶上走去。
高大的丹房巍峨屹立,做得如殿宇一般,站在上面,周围的秀美的景色尽收眼底。大殿正中,巨大的丹鼎雕饰精致,铜光锃亮。
清河王亲自坐到法台之上,神色肃穆,与众人行礼,吩咐鸣钟。钟声响起,四周的童子诵经,鼎下点起炭火,几个药童合力鼓动风箱,很快,众人都感觉到了些许的热气。
皇帝与一干贵人们坐在蒲团之上,一边听着诵经一边旁观,时不时有人窃窃低语。
清河王神色淡定,盘腿而坐,拂尘拿在手中,一派仙人之姿。他掐指算着,时不时命童子往鼎中加料。
时辰慢慢过去,许多人都露出些不耐烦之色,低低地打哈欠。
皇帝却是一脸入定之态,闭目养神。
“陛下。”这时,一名内侍来到,将一份密函交给他,“龚铭急报。”
皇帝睁眼,责备地看看他,接过来,展开,目光忽而一变。
那密信上说,与龚铭驻在一处的朔北军,竟在一夜之间消失,待得龚铭的人发现的时候,原地只有空荡荡的辕门和营帐。
心中震惊,一股不好的预感席卷脑海。
皇帝急看向那内侍,想问他朔北王何在,却听得那法台上,清河王朗声道,“启炉!”
童子们拉起炉盖,却见一股浓浓的烟雾喷出来,带着呛人的味道,向四方弥漫。未几,有什么从炉中飞溅出来,变作火花,“噼啪”爆响,四散炸开。
众人吓了一跳,拉炉盖的童子们连忙逃开,“铛”一声,炉盖重重地撞在耳上,滚落在地,炉中喷出巨大的火焰,五彩缤纷!
一时间,童子和贵人们四处逃窜。
“炉癌!是炉癌!”有人惊叫道。
皇帝亦是惊得慌了手脚,忙随着从人奔出殿外。
才到阶下,只听“轰”一声,震耳欲聋。那大殿轰然倒塌,火光和着烟气,飞石四溅。
“保护陛下!”有人喊道。
侍卫们连忙护着皇帝上了车,“叱”一声,驭者驾着车,朝观外飞驰而去。
风迎面猎猎地吹来,皇帝惊魂未定,只觉身上冷汗涔涔。待得回神,却发现这车马驰得飞快,竟是离开了大路,顺着一处岔路驰入了荒野之中。再看向四周,他的内侍和卫士都没了踪影,似乎早已被抛在了后面!“停下!”皇帝急急对驭者喝道,“你去何处?朕要回宫!”
话音未落,突然,马缰拉起,皇帝被颠得几乎仰倒。
他怒极,再看向那驭者,却见他不紧不慢地回过头来,满面虬须。
待得看清那面容,皇帝目瞪口呆,只觉浑身如坠冰窟。
“皇兄,多时不见。”元煜声音缓缓,目光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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