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华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时而笑笑,却很快又被眉间那抹闷闷之色取代。
田彬看着她,也不再绕圈,眼睛转了转,“公子,方才殿下跟我问起你了。”
梳毛的手顿了顿,初华看过来。
“殿下问我,有没有听你说要回大帐里去?”田彬撒了个小谎,觉得自己这样说也没错,殿下的确问了这个意思。
初华沉默了一下,问,“他说他错了么?”
田彬窘然,很想仰天长啸。这两个人,非要这么纠结那对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这话倒是没说……”
“我不回去。”初华道,继续给额上雪梳毛。
田彬无奈地说:“公子,殿下也是担心你啊,你看,战场那么危险……”
“我遇险了么?”初华打断道。
田彬结舌:“没……”
“我让他遇险了么?”
“没……”
初华皱眉:“所以他说的那些,都是没有道理的。他所谓的担心,是不相信我,觉得我是女子只会坏事。”
田彬忙道:“不是,怎么会!他要是这么想,当初就不会带你上路了!”
“就是就是!”初华激动起来,“他觉得他带我上路,是耍脾气,是我不识大局,他带着我,是他宽容爱护!他从来不去想我为什么要这样!”说着,初华眼圈发红,更咽起来,“我会去找他……还不是因为我也担心着他,呜呜……”
田彬见她哭起来,有些慌乱,“哎……你别哭啊……”
初华却越来越难过,把梳子扔掉,蹲下去,把头埋在臂弯里,“元煜大混蛋……呜呜呜呜呜……”
田彬无奈,焦躁地挠挠头,这……这都什么事啊!
要是暮珠在就好了……
劝和破裂,田彬没了信心,丧气地回到营里。
徐衡笑嘻嘻地走过来,问,“如何?”
田彬摇摇头。
“我方才得了个很重要的消息,是关于夏公子的,你要听么?”徐衡神秘地说。
“什么消息。”
“我听火器营的兄弟说,夏公子前两日,跟他们要了好些缠伤口的细麻布。”
“嗯?”田彬愣了愣,瞪起眼睛,“你是说,她受伤了?”
“不是不是……”徐衡没好气地给他一个爆栗,把话挑得明朗些,“啧,女人除了受伤,还有什么要止血?”
止血……田彬懵然,想了想,忽然,脸上涨得通红。
“女人么,那几天就会心情不好。”徐衡拍拍他的肩头,小声道,“我听说,她每晚都要讨热汤喝,这不是个好机会么?”
田彬看着他,露出开窍的笑容。
夜里,元煜在各处营中巡视,看看伤者,问问病员。他对待军士一向宽厚,严慈并立,军士对他敬畏有加,拥戴听命,这也是朔北军常胜的原因之一。
走到火器营的时候,元煜有些犹豫,看看那边,命令先去别处。
田彬知道元煜还拉不下脸,恰好,过不久,他们路过一处正在烧着肉汤的篝火,军士们见是元煜等人来到,忙招呼他们喝一碗汤。
元煜一向善于入乡随俗,又觉得此时的确有些饿了,便与军士们坐下来。
田彬朝不远处的王阆使个眼色。王阆会意,走过来,笑道,“好香啊!”
众军士见是他,也招呼他来喝一碗。
“王阆!”田彬装作才看到他手里拿着个碗,笑笑,“你可是精,知道拿碗来。”
王阆笑笑:“田都尉笑话了,夏公子不舒服,我拿这碗来,是盛汤回去给她喝的!”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元煜正低头喝着汤,忽而抬起头来看着他。
她……不舒服?
初华躺在榻上,身上盖着毛毡。
每次来癸水的时候,她就会浑身懒懒的,很早就想睡觉。以前她还会闹肚子,后来王婶教她,每夜入睡前要喝一碗热汤,初华照着做,果然能过得踏踏实实。
方才,初华也想去找热汤来着,却被王阆拦住。
“公子要去取热汤是么,我去我去!”说着,不由分说地将她手里的碗拿走,跑了出去。
初华百无聊赖,只得到回到帐中。
躺了没多久,下面一热,初华知道又来潮了,估计又得换布。
她躲到一块帘子后,麻利地脱了袴,换上干净的布,把用脏的塞进一只包袱里,动作迅速,前后不过片刻。
在男人堆里长大,初华对癸水这回事早已经应付自如,能做到来去无痕。
有时,她甚至觉得,自己要不是每月放一回血,必定会比吴六他们还强。祖父和何叔都曾说她太好胜太要强,女子就该有个女子的样子才对。
可是初华从来不以为然,她觉得世上的事,除了来癸水生孩子,本没有人规定女子该干什么男子该干什么。就像这场战事,元煜明明承认她的本事比许多人都强,也比他们做得好。那么,为什么一定要把她留在后面傻等?她不想那样,但是,元煜告诉她,她只能做两件事——要么等他得胜归来,要么就逃跑。
又想到那个人,初华心里一阵烦乱,忙拉上毛毡闭起眼,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赶走。
这时,她忽然听到些响动,似乎是帐门开了。
有人?
初华睁开眼睛,回头,却见元煜走进来,手里端着碗。
“你病了?”他皱着眉,神色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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