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道:“我是楚秀菡的同学,她介绍我来像您学习钢琴的。”
对方轻了一下嗓子,声音嘶哑道:“那你来文化馆吧,然后直接去琴房,我下午在那里等你?”
夏洛看了一下话筒,心中纳闷,皱眉问道:“老师,您感冒了么?要是身体不舒服,我们可以改天。”
对方有恼怒,同样暗哑的声音道:“让你下午来你就下午来,怎么那么多废话。”
完,“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夏洛吐了吐舌头,心道,这个老师脾气还挺大。
吃过午饭,夏洛骑车直奔文化馆。
文化馆的院子不大,夏天的时候,就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现在只留下一些枯黄的藤蔓。
冬天的味道日益浓厚了,呼出的气息都是乳白色的,夏洛停好自行车,裹紧了军大衣,往文化馆琴房的走去……
琴房传出一阵如泉水一般叮咚的声音,节奏晃动,如坐在来回摇摆的船上一样,而悠扬而圆润的曲调中则隐藏着一种让人痛楚的忧伤之感,让人禁不住潸然泪下。
夏洛站在走廊里,禁不住呆了,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中年人,心中早已经坚硬得如同石头一般,这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坚硬的心灵很难感受这世界给予的丰富而细腻的触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而此时,他觉得自己的心灵坚硬的外壳被打碎了,露出里面的柔软,那琴声如同一双温柔的手一样抚摸着他的心灵,让他感觉温暖和忧伤,让他的泪水挂满了眼眶。
他仿佛看见了辽阔的高加索风光,辽阔的草原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雪,波涛汹涌的伏尔加河,一个美丽而忧郁的罗斯姑娘正在坐在圆的东正教堂下面久久的怅望……
终于,琴声缓缓中止,而他还沉浸在琴声营造的那种忧伤哀婉的情绪里久久不能自拔。
他趴到玻璃门一看,只见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子背对着他正在弹钢琴。
她上身坐得笔直,虽然穿着蓝色大衣,却丝毫不显得臃肿,反而显得很挺拔,手指却如同刚刚剥开的葱白一样细腻,在黑白色的琴键上翻飞跳动,显得指法很是娴熟。
夏洛站在她后面,恭敬地叫一声:“老师好。”
她听见喊声,发出“咯咯”一阵轻笑,微笑着转过身来。
夏洛愣住了,对方竟然正是楚秀菡。
夏洛拍了一下脑袋,这才明白,其实,楚秀菡留下的那个号码就是她自己的号码。
他产生了一种被愚弄的感觉,道:“很好玩么?”转身准备走。
楚秀菡陡然站立,急促地喊道:“夏洛,你站住!”
夏洛叹了一口气,停住脚步,道:“这么处心积虑,有意思么?”
楚秀菡走到他对面,红了眼圈,满腔委屈,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一直回避我?”
夏洛苦笑道:“有么?”
楚秀菡道:“开始是我要求你假如文学社和广播站,然后是我要教你钢琴……”
夏洛道:“其实你这么想,未免太自恋了?”
“自恋?这和自恋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我在刻意回避你,其实完全没这回事,你尚不足以引起我的刻意回避,只是加入文学站、广播站什么的我完全没有兴趣!”
“你尚不足以引起我的刻意回避”这句话如同一记重拳一样击打在楚秀菡的心窝里,悲伤在胸腔里不断翻涌…………
他原来是如此高傲的,原来,我连让他厌恶让他刻意回避都没有资格,我还真是自作多情了呢……
倘若人的情绪变化是一种化学反应的话,恐怕谁都不知道悲伤绝望这种情绪到疯狂自我毁灭之间是如何转变的。
楚秀菡忽然张开双臂抱住从背后抱着夏洛,泪水滑过粉嫩细腻的脸颊,滴落在夏洛粗糙的军绿色大衣上,把他的衣服浸湿了一片,赌气一般地道:“不许走……”
夏洛木然站立着,没有回过头拥抱她,但是也没有推开她:“抱歉,我不喜欢你……”
“我没让你喜欢我,我只想和你做朋友,我只是仰慕,没有奢望可以爱你,或者被你爱怜……”楚秀菡放弃了自尊,悲怆地道。
“做朋友……算了吧。”夏洛有气无力地道。这个年龄段,都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能做到云淡风轻无关风月对他们来是几乎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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