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那个……五哥……小七已经走了,咱们也回吧……”武玥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武珽夕阳下泛着朦胧光泽的衣角,感觉她五哥整个人此时的心情都像这光影一样被虚化成了支离破碎的残片,“胜败乃兵家常事……咳……也许小七只是偶尔超过平时水平发挥了一次,你不用太介意的……要不,过两天你再约她比一回?”
武珽回过神来,好笑地瞟了武玥一眼:“行了,不用安慰我,我又不是输不起的人,燕小七的箭法的确在我之上,没必要找借口。回吧。”
武玥松了口气,心情复杂地离开靶场往外走,武珽望着百步开外杨树干上那鸽蛋大小殷红的靶心,心情更为复杂地叹了口气。
百步穿杨不是神话,当朝能做到的人不多,但也不会很少,他就是其中之一。
十箭,他在靶心留下了十个箭孔。
十箭,燕七在靶心却只留下了一个箭孔。
孰高孰低,就这么直接又残酷地一眼分明。
燕小七那个小混蛋。
一点面子居然都不给他留,真就敢这么干脆利落地赢得他灰头土脸颜面尽失。
他可是骑射社的队长呢。
还当着一向对他崇拜有加的妹子的面。
不过……那臭丫头的箭法也的确太神了些吧?她才十二岁啊,这样稳定的箭法得练多少年才能练成?难不成她在箭术一道上还真是个天才?这还真的让人很不服气啊……这么多年起早贪黑血汗兼流地苦练,却比不上天才与生俱来的天赋,老天爷何其不公啊……
武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修长有力,厚茧遍布,可就是这双证明着日积月累的毅力与勤奋的手,竟没有比过那双白白软软柔柔嫩嫩的小胖手。
那么,勤奋和努力还有必要吗?再多的努力,在天才眼里也会显得分外可笑吧?凡人就是凡人,就是这么可怜可悲,无为无用。
武珽狠狠攥了攥拳,复又松开,大步地离开了空荡荡的靶场。
燕七正和元昶趴在芝兰河上的拱桥石栏杆上看杨花缭乱扑流水,柳絮漫飞的季节,整条河都像被洒满了椰蓉,燕七看着看着就饿了:“你有什么事要问?”
元昶翻身跨坐到桥栏上,偏头盯着燕七看:“两个问题:刚才武珽留你干什么了?你的汗巾子为什么会在武长戈手里?”
“武五哥叮嘱了几句明天比赛要注意的问题,”燕七不敢提比试的事,一提准让元昶拉走再比一回,“汗巾子吧,吧啦吧啦吧啦。”
“你倒不傻,还知道放箭示警,”元昶好笑地伸手在燕七脑瓜顶上揉了一把,“行吧,原谅你了。”
“啊?”燕七不晓得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被原谅了。不对,有什么应该被原谅的事啊?也不对……反正……
“啊什么啊,走,逛夜市去!我请你吃好吃的!”元昶莫名开心起来,拉着燕七就跑。
“我减肥呢……去东市还是西市啊?西市卖零食的多。”燕七道。
“那就西市,”元昶哈哈笑着,“让你家马车先自个儿回去,晚了我送你回家!”
“你钱带的够不够多啊?”燕七问着,被元昶拉着跑进了夕阳下的杨柳风里。
日曜日是请安日,才跨进四季居燕老太太的院子,便觉满眼葱茏春风绿,燕子恪站在廊下喂黄莺儿,穿了件青梅绿的棉麻袍子,腰里松松系了根沉绿绳儿搓的长绦,襟口露出里头青玉绿色的棉纱中衣领来,绾起的发丝上插了一支雕做竹节的水头十足的翡翠簪,晨光里一派清惬。
“大伯今儿又休沐?”燕三太太后脚进了院门,脸上带着诧异,身后跟着燕八姑娘、燕十少爷、赵姨娘以及那位新抬的李姨娘,李姨娘虽未被收房,但名分先定下来了,果然生得好颜色,身比柳嫩人比花娇,一对眼睛尤其漂亮,微微一个流转,就有万千的风情,勾人魂魄,引人遐思,最是令男人毫无抵抗力的*蛊。
燕九少爷眼底闪过一丝讥嘲与冷意,这个李姨娘,当初可是为他和燕七的老爹准备的,如今送往边疆的那一个,只怕比起这个来也差不到哪儿去。
李姨娘仿佛感受到了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抬起一直低着的臻首,看了眼燕九少爷,见是个玉琢出来似的俊俏小少爷,不由友好并恭谨地冲着他笑了笑,眼波再一转,忽瞅见了廊下那一匹春风一泓碧水,不由一怔,只觉满庭里姹紫嫣红霎那间开了个遍,却怎么鲜艳也抵不过那一抹浸透风华的绿夺目引人。
众人齐向燕子恪行礼招呼,燕子恪颔首应着,待众人鱼贯进得屋去,便只留了燕七在廊下说话,“让一枝把甲衣给你送去。”
“不行吧,书院要穿统一的甲衣,还没给我做好呢。”燕七道。
“照着书院的款做的,分毫不差,先穿这个。”
“好啊,下午把对方的‘车’射下来给你看。”
“好。”
伯侄俩这厢正说着话,便觉一阵香风袭来,伴着一声轻柔的招呼:“东家老爷,七小姐。”转头望去,见何先生手里拎着花篮,满篮子是带露的各色茶花,穿着件水青底子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弹墨裙,袅袅婷婷地慢慢行来,并从篮子里挑了朵艳粉的出来,那么随意自然地替燕七插在了头上,仿佛两个人之间已经熟得不必打招呼,“我来给老太太送些花儿戴,我那屋外茶花又开了一茬儿,颜色正好,不折可惜。”
燕七都快哭了,她今儿也穿的绿裙子呢,这大粉大绿霸气侧漏的搭配她驾驭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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