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道:“道路无阻,并无辛苦。”说罢,看向一旁,目光落在伏跪在琴边的郑姬身上。
“大王,”蔡姬道,“归大夫数日前便到了郢,奈何大王一直不在,便只好陪我这老妇解闷。”
归旬忙道:“太后哪里话,小臣奉寡君之命使楚,自当恭候。”
蔡庄侯去年薨逝,太子申继位为新君。归旬去年曾经来过,行聘问之礼,向楚国通报新君继位之事,以继两国之好。蔡姬与新任蔡侯是姑侄,与楚王也算有亲,楚王亲自接见归旬,聘享告庙。
而后,晋国因蔡庄侯曾经拒往新城结盟,发兵伐蔡,围了都城。最后蔡侯乞和,晋军方才收兵归国。此事之后,蔡侯深恨晋国,愈加向楚。归旬此番前来,亦是向楚王示好。
楚王神色和顺,与归旬见了礼,各自入席。楚王问了些蔡侯之事,归旬一一答来。
“蔡侯夫人,我记得是齐国公孙黑之女,可对?”寒暄一阵之后,蔡姬问道。
“正是。”归旬答道。
蔡姬笑笑,道,“蔡侯还是太子时,曾来使楚。彼时我与他相见,听他提及此事,还听闻他说有一女,与大王年纪相差不过几岁,故而记得清晰。”
“正是。”归旬忙道,“寡君与夫人有一女叔姬,年方十五。”
这话出来,在蔡姬身旁服侍的郑姬不禁微微抬眼,瞥向楚王。
楚王坐在席上,带着淡笑,未发一语,看不出端倪。
“寡人闻去年晋人攻蔡,曾毁坏城郭。”楚王道,“未知当下如何?”
归旬答道:“如今仍在修补,已重建了西面及北面诸门。”
楚王道:“大夫转告蔡侯,蔡楚友善之国,若有难处,可告知寡人。”
归旬大喜,连声告谢。
时辰不早,归旬不敢多加打扰,交谈一番,即告辞而去。
蔡姬命寺人呈来羹汤,与楚王共进宵夜。
郑姬亲自捧来水盆,侍奉楚王摄衽洗漱。
她坐在楚王身旁,为他折起衣袖,将他的手浸在温水里,细细地抚按。温水是兰汤,散发着淡淡的馨香,令人心神舒畅。
楚王看了看郑姬,她低着头,似十分认真,眉毛画得修长,衬着姣好的脸,惹人怜爱。
“前些日子老妇不适,郑姬日夜侍奉,甚是辛苦。”蔡姬在上首道。
“哦?”楚王微微扬眉。
“侍奉太后乃理应之事,何言辛苦。”郑姬忙道,声音温柔好听。
蔡姬微笑:“有功是实,你就莫谦逊了。”
楚王听蔡姬如此说,吩咐小臣符道,“赐郑姬瑗一双,帛三匹。”
小臣符应下。
郑姬忙伏跪在前,拜谢楚王与蔡姬之恩。
蔡姬看看楚王,让郑姬与左右退下。
“听说大王要出兵庸国?”她问。
“正是。”楚王答道。
“令尹可曾应许?”
“令尹足疾,未曾在朝。”
“哦?”蔡姬看着他,意味深长,“令尹这足疾,倒是及时。”
若敖氏,出自楚人的先君若敖,分作两支,一为鬬氏,一为成氏。
若敖是楚国最有权势的家族,世代多人出任令尹与司马,族人亦多任要职。但是随着若敖氏的壮大,与王室之间的关系亦日益微妙。
成王时,鬬谷於菟为令尹,能干而清正,受成王及朝野尊崇,奉为贤人。但其继位者成嘉,有为而专横,独揽国事。楚王继位的那年,成嘉出师伐群舒,令斗克、公子燮留在郢辅佐庄王。斗克长期不受重用,心怀忿怒,便与公子燮联手,挟持楚王往商密。幸而过庐邑时,大夫庐戢梨诱杀二人,方解此危机。
此事,始作俑者,皆若敖氏之人。楚王新继位即遇此大变,经历磨难,愈加深省。
当今的令尹鬬般,是先王重臣鬬谷於菟之子,司马鬬椒,亦出自若敖氏,让楚王忌惮不已。
蔡姬看楚王的神色,知晓这个儿子心中已有计较,亦不再多言。
“若敖氏根基深厚,贸然触动,则易伤国本,大王切莫心急才是。”
楚王看向她,一礼,“寡人知晓。”
话题谈开,母子二人皆是和乐。
蔡姬吃一口鱼羹,缓缓道,“归旬此番前来,还有另一事。蔡侯之女叔姬,已经长成,其母乃是闻名的美人,叔姬酷肖其母,德貌兼备。蔡侯欲与大王联姻,未知大王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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