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又被带走了。不过这次,并不是有什么赏赐。
他们把她领到铜山边上的大房子里,一个老妇人带着她去清洗,当看到她露出白皙的皮肤和乌黑的头发,神色惊讶。
身上的衣服都被拿走,他们让她换上一套崭新衣物,宽袍大袖,正宗的古人一般。
工尹对这个意外的收获很高兴,当这个叫陌的工妾被打扮整齐领到他面前的时候,他露出惊喜之色,满意地点头。
“可惜话说不好。”领阡陌来的仆人道。
“说不好何妨。”工尹笑笑,吩咐道,“大王行猎之后,定要行宴,入寝之时,你领她去伺候。”
仆人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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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方,是阡陌看到的第一处真正意义上的古代建筑。
这座屋宅依山而建,对比奴隶们的草棚,可谓宏伟。造型优美的屋檐,被一根根立柱举着,典型的楚地干阑式房屋,爷爷要是看到,大概会高兴坏了。
但是阡陌并不高兴,她很着急。她从那个大腹便便的工尹和周围人的言语里,明白了他们想要做什么,心里暴躁得要命。她不知道他们要她给谁,只觉得不可理喻。
不过,这不完全是坏事。
大约因为不需要像矿区里那样时刻看守着奴隶,这宅子里的卫士并不多。阡陌留心观察了半日,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逃跑的机会——这宅子里的饮用水,都是从外面用牛车运来的。牛车上载着大桶,可以藏人。而且,出去的时候,卫士们不会仔细检查。
忐忑地过了一夜之后,阡陌早早起来。她把布匹做成包袱,背在身上,又在庖厨的角落里找到一把蚌镰,权当防身。
四周还没什么人,她盯着运水的车来到,趁着仆人们往屋里倒水的功夫,立刻藏到一只空桶里面。
她的动作十分轻快,就连拉车的牛也没有惊动,一直低头嚼着草。
盖上桶盖之后,四周漆黑一片。
阡陌缩着身体,听着外面人的说话声和脚步声,紧张不已。
过了许久,车子终于动了起来。木质车轮碾过路面的石子,硌硌乱响。阡陌竖着耳朵,只盼着快点逃出去。如她所愿,车子一路都没有停顿。她能感觉到车子走过了一段长长的坡路,结合昨天的经验,这就是离开那座宅子了。
心安稳了些。桶里又闷又热,阡陌汗湿衣背,却一点也不敢抱怨。经过了很长的一段路,车子停下来,阡陌听到了淙淙的水声。
没有别人的说话声,阡陌小心翼翼地顶着桶盖,露出眼睛。只见这是一处山林。石壁上有泉水,清澈如银。
赶车人把牛车拉到泉水前,将一根粗大的竹竿接着泉水,让它流进桶里。
他没有发现阡陌,站在泉水前等了一会,到附近解手去了。
阡陌抓住机会,立刻从桶里出来。虽然腿有些麻,但身体意外的灵活。她双脚落地的时候,赶车人还没回来,她盖好桶盖,立刻溜走。
这身衣裳宽袍宽袖,在灌木丛里行走很不方便。阡陌无比怀念她的牛仔裤和登山鞋,但是没办法,它们已经被收走,不知去向了。
阡陌靠太阳的位置辨别方向,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尽可能往远离铜山的方向走。
没多久,她听到了哗哗的声音。
绕开眼前的一片树丛,忽而出现了一片芦苇滩,再往前,是一条河。这时,阡陌听到些话语声传来,望去,却见一队奴隶正经过不远处,走向一个山坡——她割草的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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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徐徐吹过,水边的苇草如楚舞一般,招摇着修长的叶片。
大舟引着十几艘小舟,在碧波粼粼的水面上如鱼儿般自在。
楚人都是水边长大的,乘舟出游,每个人都会自觉地换上短褐。
伍举主持猎鳄,立在船头,按剑临风。楚王则早已跃跃欲试,对着十几支样式不一的兵器,挑选着称手的工具。
郑国的公孙回,奉郑伯之命出使楚国,恰好到了沂地。楚王此番行猎,也邀他一同前往。他见楚王选了一柄鱼叉,恭维道:“大王骁勇。”
楚王道:“郑国无鳄,子可随寡人一试。”
公孙回忙道:“我不识水性,实不敢献丑。”
楚王一笑,又看向伍举:“你不去?”
伍举摇头:“小臣要坐镇。”
说话间,舟群已经行驶至水流平静处,领头的舟人打了一声长长的唿哨,楚人们兴奋起来,纷纷跃入水中。白色的水花此起彼伏,在木舟之间激起一片,船上的人看着哈哈大笑。
“猎鳄需新鲜鱼饵,众人故而下水去捕。”公孙回身旁的一名舟人笑嘻嘻地说。话音才落,一条鱼被人从水里扔上来,在甲板上生猛地跳。
楚王也笑起来,将短衣脱下,往舷上一搭。
“大王……”从人来不及阻拦,楚王已经跃入水中。淡淡的阳光照着水波,碧绿清澈,他修长健美的身体如同一尾江鲫,入水灵活,箭一样地从水下穿过,待得冒头,已经离船四五丈远。
“那真是楚王?”郑人皆惊愕,有些不可置信,“可水中到处都有鳄鱼!”
伍举望着楚王与众们游到一处,一抹脸上的水,将一条鱼扔到小船上,微微笑了笑。
“我们大王,什么都不怕。”一名侍从得意地对郑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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