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难以相信,第一反应肯定是手机扩音器坏了,重新拉回去又放了一遍。
——还是静寂无声。
除了开头那声哽咽的“顾远”,就只有模糊的呼吸声一直延续到最后。
哐当一声巨响,顾远转身把手机重重砸到床上,继而一拳狠狠砸在窗台上!
从希望到失望巨大的落差让他全身血液涌上头顶,因为流速过快眼前甚至一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这种极度疯狂不正常的状态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才渐渐退去,顾远粗重喘息着,将后背紧紧抵住墙。
为什么?!
一遍遍耍我有意思吗?!
顾远内心刹那间涌起一股暴戾的冲动,他想冲回家对方谨说既然你不想和我在一起,那我们就分手吧,然后看他难以置信又痛苦万状的脸;或者把方谨推出去扔在大街上,然后自己转身走掉,任凭他在身后带着哭腔喊自己的名字,怎么追也追不上来。
方谨那被抛弃的痛苦姿态,只要想一想,就让他陡然升起报复般扭曲的快感。
然而很快地,又有一股针刺般的刺痛伴随那快感而来,转瞬间将暴怒冲得一干二净。
他几乎是自嘲又悲哀地意识到,他真的是爱方谨——他爱那个人,想得到同样的爱意和回应,想在大街上挽着他的手漫步,想看到方谨对他露出开心快乐、毫无芥蒂的笑容。
他在这场冷战开局的时候就已经输了,输得干净彻底毫无悬念。
因为他爱方谨。
他才是这段感情中软弱乞求,任人鱼肉的那一个。
·
顾家为表重视,特地申请航线,派了艘小型私家游轮去接柯文龙一行人来g市进行会谈。
按照柯文龙的要求,顾远将带人亲自乘船去海上迎接,两船接驳后登上游轮,再一同抵岸。
柯文龙到底是老了。这个年近九十的老人已经露出了力不从心的光景,他知道单凭自己是无法跟年富力强的顾名宗拼脑力的,因此不得不带了自己的独生子柯荣。
虽然柯荣和顾远之间的矛盾几乎半个香港都有所风闻,但顾远如果能顺利接管顾家,对柯荣来说只有好没有坏——首先柯家的财产保住了,柯文龙总不好意思再拿家族的产业去贴补外孙,其他长辈也会断绝让顾远改姓回来承继香火的想法;其次,有个顶级财阀掌门人的外甥总是件好事。
虽然这个外甥跟他已是矛盾重重,但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基于这个想法,柯家一行人对本次行程是没有任何疑问的,启程前一天柯文龙还跟顾远打了电话,最终确定了在海上碰面的时间及其他一系列细节。
这些事按惯例要跟顾名宗汇报:尽管接待柯家和主持会议等事宜交给了顾远去处理,但太子登基,各种事情总要象征性往上请示一下,何况最大的权柄还没真正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柯文龙对最终议案点头之后,出发前一天下午,顾远带人去集团总公司请见他父亲,最后一次确认这次会谈的各方面细节。
然而顾名宗约定时间却不在办公室,秘书打了几个电话不能确定他上哪去了,只能很抱歉地对顾远欠了欠身:“不好意思大少,总裁可能是临时有事出去了,您是等一会儿还是改天再联系?”
改天再来肯定是不现实的,顾名宗可以临时爽约,他却不能说走就走。顾远想了想还是道:“我先去办公室等一会吧,晚上父亲还不回来的话再说。”
顾名宗办公室是典型的成套设计,外面是会客室和办公场所,里面还有个内间。整个套间面积可用巨大来形容,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往外看,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城市内环尽入眼底,远处是灰暗天空下一望无际的海港。
顾远向窗外看了一会儿,走回到沙发前,准备趁这个时间抓紧时间再看看会谈细节。
然而当他习惯性想找笔出来的时候,包里却找不到那支万宝龙金笔了。顾远摸了下口袋也不见,心想可能是落在了哪里,也懒得开门找被留在外间的手下要,就起身想去他父亲的书桌上随便找一支。
顾名宗的办公桌巨大宽敞,电脑边放着文件、资料和一排各种签字笔。顾远拿了一支,刚掉头要走,突然视线瞥到了什么东西。
他回过头,有点难以置信地望过去。
——电脑显示器和键盘之间的夹角里,有一块形态温润造型雅致的黑石,中间巧妙地凹进弧度形成了天然戒托,最深处放着一枚翡翠扳指。
那扳指翠色倒一般,但雕工十分精细,外围形成了类似于汉字笔画一样的花纹。
顾远死死盯着它,半晌终于伸手把它拿了出来。
只见那笔画并不能连成完整的字,倒像是把几个篆体字形硬生生劈成两半后,才形成的刻纹。
顾远手指从戒面上慢慢摸过,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内急速跳动,因为震颤过猛,甚至让他有一瞬间产生了透不过气的错觉。
他鬼使神差般从公文包最里层的夹角里摸出另一只造型相似的玉戒——前段时间在方谨家发现的那枚,然后把两只戒指套在一起。
刻纹缓缓合上,对戒在顾远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形成了四个篆体字:
——二人平心。
刻纹严丝合缝,毫无间隙,犹如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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