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琳更加莫名其妙,辞不达意的安慰了父亲几句,一溜烟儿跑了。
今天爹和娘都怪怪的,瘮的慌。
裴三爷和徐氏又心疼小儿子,又心疼年迈的裴阁老,跟泡在黄莲里似的,苦不堪言。“到底是为了什么啊?”裴三爷仰天长叹。
徐氏头疼,“怎么跟我爹我娘交代?怎么跟可怜的小八开口?相公,小八挑挑拣拣了这么久,总共就看中这么一位。让我开口拒绝他,我怎么也舍不得。”
裴三爷忽然凑到徐氏面前,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她,把她吓了一跳,“相公,你怎么了?”裴三爷忙伸手拍拍她,“乖,不怕。是这样,我想去求求二哥,让二哥替我问个原由。娘子,咱们把原由打听清楚了,真若是不得已,便死了这份心。”
徐氏精神一振,把他往外推,“还等什么?快去快去。爹坚决不许,总要有个原由的,咱们知道了,心里也清亮。”
裴二爷是个大闲人,他今天没进宫,没访友,坐在书房研究棋谱。见裴三爷一脸委屈的来了,笑着让他坐,“三郎,谁欺负你了?说给二哥听听。”裴三爷把书房的小厮全撵出去,抱怨道:“二哥,小八娶个媳妇儿要难死了……”把裴琳看中安儿,裴阁老坚决不许的事说了,神情苦恼。
裴二爷温和说道:“二哥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三郎,这事的确有些难办。小八对那姑娘果真有意么?如此,你先等上几天,看二哥能不能想想法子。”
裴三爷抓住二哥的手,一脸殷切,“二哥,小八能不能娶上媳妇儿,全看您了!”
裴二爷微笑,“二哥一定尽力而为。”
裴三爷再三拜托之后,满怀希望的走了。
裴二爷打开一柄折扇轻轻摇着,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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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夏日,乾清宫偏殿却是一片清凉。皇帝悠闲自得的坐在宝座上,皇太子站在他面前,一件一件汇报军国大事。小正正独自坐在旁边的榻椅上,专注玩着一个和田玉制作的手把件。这手把件是皇帝命人为他雕刻的,大小很趁手,玉色漂亮,圆润流畅,他很喜欢。
皇太子汇报完,皇帝含笑点点头,“小十用心了,这些事都处置的很合适。”皇太子报告完正事,开始调皮,“我不用心能行么?保不齐哪天迎头一方砚台飞过来,便能要了我的命。”
小正正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爹。
皇太子微微笑了笑,“儿子放心,爹身手是很好的。你祖父无数次以硬器伤人,都被爹轻盈敏捷的躲了过去。”
小正正转过头,严肃的看着皇帝。他眼睛黑漆漆的,无悲无喜,也不知是在表达什么情绪。
皇帝很生气,“小十你胆敢挑拨离间朕和小正正的祖孙感情!”
皇太子笑的可恶,“哪里哪里,小十不过是实话实说。”
皇帝真想抓过小十打一顿,不过,看看他的宝贝孙子,还是决定不动粗。若是天底下的老子都要打儿子,小十也打起小正正来,那还得了。
“小正正,这手把件好不好玩啊?”皇帝一脸慈爱的问着他的宝贝孙子。
小正正瞅瞅手里的玉把件,点点小脑袋。皇帝笑咪咪,“乖孙子,玩吧,好好玩吧。”瞧瞧小正正的小手多灵活,玩的多好,这雕刻玉把件的能工巧匠,回头都要重赏。
“爹。”小正正仰起小脸叫爹,皇太子快步走到他身边,“儿子,想爹爹了?你再玩一会儿,爹办完正事,便来陪你。”小正正冲他笑笑,殷勤把手中的玉把件往他手里塞。
皇太子心中大慰,拿起手把件冲皇帝炫耀,“瞧瞧,我儿子多亲我。”皇帝很是不屑,“小十你手掌多大,这手把件你拿着趁手不?那是专为小正正做的,懂么。”
“反正我儿子亲我。”皇太子依旧得意。
把皇帝气了个差不多,皇太子把手把件还给小正正,“乖,你自己好好玩。”小正正咧开小嘴乐了乐,又专注玩起手把件。皇太子走到皇帝面前坐下,讨好的笑着,“爹,您给我的那份名单,上面的人不能重用。那,能通婚么?”
皇帝黑着脸不理他。
皇太子脸色哀怨起来,“爹,我觉着自己对不起小师妹,内疚极了。小师妹觉得她对不起哥哥们,也内疚极了。我和小师妹,整天活在内疚之中……”
徐氏是时常进宫看望阿玖的,便忍不住把裴琳和靳家姑娘的事说了。阿玖本来就觉得自己把哥哥们变成外戚,对不住他们,这样一来,更加内疚,“若不是因为我,八哥也不必忍受这种痛苦。”
皇太子低声说着他和小师妹的苦恼,皇帝幸灾乐祸的拍拍他,“小十,你大舅子对那位姑娘的情份,跟你当年对阿玖的情份,差不多吧?”
好嘛,又见痴情少年。
皇太子摇头,“比不上的。爹,我和小师妹是打小的情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八哥可比不上。”
“既比不上,那还不散了?”皇帝皱眉。
又不是一往情深,又不是非她不可,叽叽歪歪什么。
“我和小师妹本来就对不起哥哥们。”皇太子小声嘟囔,“哥哥们都有才华,可是,都在家中赋闲。”
“是朕不许他们出仕么?”皇帝冷冷问道。
“是祖父不许他们出仕。”皇太子低下了头。
小正正好像觉着这边情形有异,探着小脑袋往这边瞅。皇帝笑了笑,“小十,让裴家央媒人吧。”又不是什么大事,犯不上让小十、阿玖失望。不过,小十和阿玖心太软,往后还要是好生磨练。
皇太子高兴的道谢,“您是世上最通情达理的爹!”皇帝哧笑,“朕还是世上最通情达理的皇帝呢。”反正你就一个爹,天下就一个皇帝,朕当然最通情达理,无人能比。
他俩都笑,小正正瞅瞅这个,瞅瞅那个,白皙精致的小脸上也绽开了花一般的笑容。
皇帝许可之后,裴二爷便亲自约了靳通政到玉华台小坐,慢慢问起安儿。靳通政听出裴二爷话里话外的意思,怦然心动。安儿是他的独养女儿,婚事一直令他挂心。安儿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右通政的唯一爱女,登门求亲的人当然不少。可是,这些登门求亲的人家当中,却根本没有合他心意的。要么是子弟不够出色,要么是家风不够严谨,都配不上他的安儿。裴家的家风他是知道的,裴阁老的孙子们他也见过,那真是个个温文尔雅,玉树临风,再没有一个不好的。
“我家小八,在兄弟之中排行最小,娇惯了些。”裴二爷微笑,“他年纪不小了,一直心心念念要娶位活泼可爱的少女为妻。为了这个,舍弟、舍弟妹没少给他操心。”
活泼可爱,原来是因为活泼可爱。靳通政心中了然。裴家并不是挑中了隆庆大长公主府,也不看重自己的官职,只是喜欢安儿本人。
两人是初次谈及这件事情,只是探个话,并没说的很明白。裴二爷通透,靳通政也是聪明人,两人客客气气喝了通酒,客客气气分了手。
靳通政回家之后,跟妻子相氏商量,“裴家八郎我见过,真是个好孩子。”相氏皱眉,“孩子再怎么好,裴家也是太子妃的娘家啊。”
不过因为女儿做了太子妃,裴弭便做了侯爷,林氏便做了侯夫人,无功受禄。
把这任太子妃和前任太子妃比比,令人心如刀绞。前任太子妃是何等的薄命,这任太子妃却是如此幸运。
靳通政胸中冰凉,“算了,此事做罢。”
有无数前尘往事横在眼前,安儿难以一身轻松的嫁入裴家。既然如此,算了罢。
相氏心存顾忌,“若推了,太子妃是否会不快?太子妃,可不是大度的女子。”
她把持着东宫,东宫除了她之外,别无妃妾;她睚眦必报,靖国公夫人、金乡伯夫人等,只因为跟她言语不合,都受到严厉惩罚……
若靳家忤了她的意,还不知她会怎样呢。
“不会。”靳通政温和说道:“裴侯爷是我旧上司,他很有风度,我是知道的。”
裴弭谦谦君子,人所共知。
相氏却不像靳通政这般坦荡,想出了折衷的法子,“不如先拖着,或是推说八字不合。”
靳通政失笑,“哪用得着这样?裴侯爷不过是含混提了提,若咱家不接话,我相信裴家不会再提这件事。娘子,不必多想了。今儿个裴侯爷请客,后日我还席,席间一字不提亲事,他自然就明白了。”
相氏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靳通政温和的阻住,“就这么说定了。”
这晚夫妻两个同卧,相氏睡到半夜,忽坐了起来,摇醒靳通政,“相公,若是安儿嫁到裴家,是不是能帮到唐妃的两个亲生女儿?”
废太子妃唐氏是有两个亲生女儿的,那两个可怜的女孩儿,如今和她们的父母、弟弟们一起,被关了起来,难见天日。
靳通政本来也没睡着,听了相氏这话,沉下脸,“安儿不嫁可以,若嫁了,不许提任何和唐家有关的事!娘子,女儿是女儿,不是工具!”
安儿嫁人,只要考虑她的幸福。至于拯救唐妃的亲生女儿,不是安儿的使命。
相氏和靳通政成亲多年,一向恩爱,见丈夫变了脸色,委屈的答应了一声,重又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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