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气从章皇后心底冒上来,她不由的打了个冷战。怪不得阿玖答应的那般爽快,原来早有准备,原来留着这样狠辣的后手。只给她挑选了两个次妃,结果一个忽然撞了邪,重病在床,将不久于人世;一个父亲成了罪臣,再没有资格进东宫---------不是姑娘病,就是家长倒霉,往后再给东宫选次妃,还有哪家敢大胆应承,谁还敢打东宫的主意?
“小十,你和阿玖让娘寒心。”章皇后轻声的、柔弱的指责。
“母后,我也很寒心。”皇太子声音也轻轻的,“我和阿玖正是新婚时节,母后不是应该盼着我俩和和美美的,早日生下嫡子么。折腾这些,有何意趣。”
皇太子拿自己的爹和娘比了比,对自己的亲娘很失望。皇帝爹总是交代,“小十和阿玖好好的,莫和气,早生贵子,爹要含饴弄孙。”而且早生贵子这句话他都不肯当着阿玖的面说,怕羞着儿媳妇。这才是正常爹娘该有的心思好不好,儿子把儿媳妇娶进门了,做爹娘的当然盼着小两口和睦恩爱,早日生下嫡子,添人进口,兴旺昌盛。皇后娘呢,却张罗着要给东宫选次妃,添新人,着实令人无语。儿子儿媳新婚,做婆婆的别的都不关心,一门心思惦记着给儿子娶小老婆,这算怎么回事?注意力完全放错了地方。
皇帝的言行可以用一句话总结:小十,娶妻之后你该生子了,努力啊。皇后的所作所为则是要说明:小十,娶妻之后,你该多要几个小妾了--------皇太子这个郁闷,就别提了。您都这么大年纪了,难道不想看着我和阿玖的嫡子出世,不想让帝国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才是正事,唯一的正事,您不把心思放到正事上,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次妃。
“小十,娘是为了你好。”章皇后很委屈。
“真为了我好,莫再如此行事。”皇太子不为所动。
皇太子觉得章皇后不肯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章皇后认为皇太子越来越没有孝敬之心,母子二人互相失望。皇太子国事繁忙,并没在坤宁宫过多停留,没多久就告辞走了。章皇后看着小十远去的背影,心中沮丧,“小十跟着陛下的时候多,跟着我的时候少,本来就亲近陛下胜过亲近我。往后,怕是要变本加厉了吧。”她又想挽回小儿子,又放不下长辈的架子,内心十分纠结。
皇太子把判斩立决的名单拿给皇帝,“人命关天,死刑案我逐一审核过,确系罪大恶极的全在这里了。”皇帝大略看了一眼,提起朱笔,批了一个鲜红的“准”字。
这个字批下去,名单上的人是一定要死了,谁也救不了他们。判死刑是很慎重的一件事,地方上一级一级审过之后,刑部复审,最后才会报到皇帝面前。皇帝若批了准字,就是尘埃落定了,神仙也救不得。
梅仁的名字,正在这批人当中。
皇帝朱笔批过,皇太子小心的把案卷收了起来。
“你和阿玖,行事很有默契。”皇帝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皇太子撩起衣袍跪在皇帝面前,惭愧说道:“小十不孝。”皇帝拍拍他,“起来吧。你痴慕阿玖,爹又不是不知道。小十,你和阿玖只要给朕生够六个小皇孙,你俩要不要次妃,要不要美人,悉听尊便。”皇太子听了皇帝爹这话,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只要生够儿子,东宫的事皇帝爹就不管了;忧的是要生够六个,六个儿子,哪有那么容易。
“裴家都是三个儿子……”皇太子犹豫说道。
“爹不管,总之东宫至少要有六个小皇孙。”皇帝板起胖胖的脸。
皇太子迟疑片刻,恭敬的答应,“是,爹。”
皇帝心里乐开了花。
纳淑媛为的是什么?广子嗣啊。若是正妃能生,要次妃何用,要妾侍何用。朕不管什么次妃妾侍这些乱七八糟的,只要孙子。孙子若是生够了,你俩随便,爱咋地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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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阿玖惊呼,“六个小皇孙?”
她瞪大眼睛看着皇太子,一脸的不能置信。要我生六个儿子,这也太狠了吧,
皇太子面色犹豫,“六个,多么?小师妹,十哥还曾经想过,咱们总共要生十个孩子呢,十全十美。”
“十个?”阿玖仰天,无力的倒在湘妃榻上。
皇太子凑过来,讨好的跟她商量,“小师妹不喜欢,那就六个吧,十哥依你,咱们只生六个。”
阿玖很气闷。这要是搁到前世,夫妻两个要不要生孩子、打算生几个孩子、计划什么时候生孩子,这绝对属于婚前必须达成一致的事项,结婚前就要商量好的。这世可倒好,农业社会,孩子多多益善,不生十个,至少也要六个……没得商量。
“十哥,咱们生三个儿子,之后若要再生,你找别的女人吧。”阿玖认命的说道。
皇太子不悦,伸手扳过妻子的小脸,命她看着自己,“小师妹仔细看看,十哥美不美?你舍得把十哥让给别人?”阿玖瞅瞅眼前这张精致绝伦的面庞,眷恋的伸手轻轻抚摸,叹息道:“不舍得,十哥,我舍不得把你分给别人。”
皇太子俯身亲吻她粉粉的唇,诱惑问道:“小师妹,咱们要生几个儿子?”阿玖轻轻唔了声,“六个吧,十哥,先算六个好了。”伸出胳膊勾住他的脖子,两人深深亲吻,物我皆忘…………
梅仁被判斩立决,家产全部充公,当然也包括梅家的老宅子。差役气势汹汹的上了门,仆役、侍女吓的全跑了,梅老太太抱着宝贝孙子,泪流满面的被衙役赶了出来,赵贞哭哭啼啼,拉着跟傻子似的梅琼走到街上,茫然四顾,不知何去何从。柳氏到了这时候急的红了眼,藏了几件值钱的首饰到裙子里,被眼尖的差役看见,蛮横的拦住她,硬抢了下来,“家产充公,休想带走一丝一毫!”柳氏尖叫起来,说差役想要侮辱良家女子,差役不屑的冷笑,“就你这样的,上赶着送上门,差爷我也不要!”把柳氏一脚踹到地上,又狠狠啐了一口。
柳氏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到了梅老太太身边,放声大哭,“姑母,咱们如何可怎么办呢?连个栖身之地也没有了!”含羞忍耻给梅仁做二房,本为的是丰衣足食,谁成想会落到了这步田地,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梅老太太从前骂起赵贞,训起孙女,是何等的威风凛凛。真到了如狼似虎的差役跟前,她却是畏畏缩缩的。“官兵上了门,能怎么办?能怎么办?”她只会抱着孙子大哭。
柳氏一肚子气没处撒,一眼看见抱在一处籁籁发抖的赵贞、梅琼母女二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小跑着过去,气愤的推了她们一把,尖声斥骂,“都是你们两个扫把星!我们原本在江南好好的,全是被你俩害的!”
赵贞和梅琼的侍女都慌慌张张跑回南雄侯府求救了,这会儿母女两个身边并没人保护。柳氏下死力气的这么一推,赵贞吓的直哆嗦,把梅琼抱得更紧了。梅琼本是呆呆傻傻的,听了柳氏这斥骂,却是低语呢喃,“全是我害的,全是我害的……”
街头一开始是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远远的瞧着,不敢往近处走。后来差役把梅宅封了,扬长而去,只剩下门前几位妇孺,闲人们就胆大了,纷纷围过来,满是好奇的围观。
这家的家主斩立决,家产被抄,妇孺流落街头,唉,可怜啊。
梅仁的一颗脑袋,梅老太太姑侄两个、赵贞母女两个切身的痛楚,到了路人心目中,不过是一声叹息。
赵贞抱紧女儿不放,哭着跟柳氏讲理,“怎么就是我俩害的了?他贪污的军饷我花了,我见着了?还不是全落到了你手里,全是你享受了!男人被你抢走了,家业被你占了,这会子倒打一耙,你真有这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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