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所有带着隐藏任务的NPC都很苦逼。
因为在被触发前,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个身上带的那个任务到底是什么,除了傻傻的等一个走狗屎运的玩家来触发外,还是只能傻等。比如荒郊野外迷路中的落魄刀客,他就只能一直在迷路,绕着一个固定的圈子走啊走啊,因为系统规定他不能擅自离开,所以NPC明明可以找到路的,却只能继续他的迷路大业,一边痛苦的抓兔子捡果子野外求生,一边在心里诅咒着该死的玩家到底要什么时候出现。
不过像迷路这样表现明显的NPC还不是最凄惨的,因为只要经过的玩家一多,这固定绕圈子的古怪行为肯定会被玩家发现,所以被触发也就是一个时间问题,悲惨的是那种住在悬崖下的隐士高人,至少他们得等一个不小心失足掉崖的玩家吧,以及与之相反,被系统安排混在人堆里伪装普通NPC的那种,比如,南枫镇客栈的账房先生。
但有什么办法呢?
带着任务,傻等不知道啥时候会撞大运的玩家,是NPC的基本义务。
比如上门帮齐家大婶送东西的玩家一来,客栈里的那个店小二也才晓得原来他自个还有老娘的,在接到被送来的包袱同时,系统自动分配NPC要给玩家的报酬,所以这个破客栈的店小二才有钱给玩家任务奖励。不过说起来,那个玩家…
南枫镇客栈的账房想着白天来的那个颇是冒失的家伙。
九州给每个玩家设定游戏人物的年龄是从15岁到25岁,容貌细节取自玩家自身,允许适当调节,所以出现在游戏里的每个玩家应该都丑不到哪里去,漠寒选择的人物是20岁,除了很认真的把皮肤往小麦色调之外,根本就没怎么改动容貌,穿着玩家都有的粗布衣裳,半长的头发随便用系统给的布条一系,眼睛明亮,弯眉笑瞳,就是眼角微微带勾,不笑也带着三分笑。
这种长相会给人什么印象就纯粹要看气质了,要是心思太深的爱算计人的,难免皮笑肉不笑,被评价为笑面虎,要是太过清秀女气,就成了桃花眼,好在漠寒跟他真正的名字一样是个爽朗大方,偶尔脱线的行动派,就算再腹诽也不会说别人不是,宁可一个人憋着慢慢郁闷,所以就会让人感觉这年轻人脾气好,又挺实在可靠,不然齐家大婶那个任务他是不可能接到的,NPC托玩家送东西,绝对不会找凶神恶煞或者贼眉鼠眼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的类型。
只是,0级啊…大约连老鼠都追不上吧。
初听到系统提示被触发任务时,说不高兴是假的,这就好比一个人已经认清现实,决定没边没际傻等的时候,马上希望就送到了眼前,可还没高兴完就发现送希望的那个人也太垃圾了,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什么事也做不了,你还得继续傻等。
也许玩家升级也是不慢的,但——
寒风从墙壁的缝隙与摇摇欲坠的房顶灌进来,斜梁上吱吱的跑过几只老鼠,都没在客栈里停留,顺着破旧的房椽攀上没一块完好的瓦片,在初升的月色下欢快的跑向附近的屋子。两个店小二收拾完了桌椅,都已经回家了,至少他们家再破,还不至于漏雨。
空荡荡的客栈里只剩下连油灯都舍不得点的掌柜,和依旧看着破算盘发呆的账房先生。
没错,这个客栈之所以会这么破的原因,就是这个掌柜太吝啬了,从白天的表现来看,除了每天的工钱之外,一餐饭一口水都不给伙计,所以我们的账房先生忍了很长时间,才发现客栈不管饭,他也只能饿着,因为系统没有给他一个铜板,而他又不像那两个伙计,掌柜的是按天给工钱(就这样那两个伙计今天还被掌柜找理由各扣了两文钱),做为固定身份的NPC,系统还限制他不能离开客栈。
这是要他活活饿上一个月,等掌柜给他结工钱吗?
NPC的生命值,虽然优点在于不管做什么事都一样是一个时辰两点,但一天怎么也会消失24点,活活饿着的结果是什么不言而喻,最要命的是他连自己能挨多久都不知道,他那一行属性是问号,看不见!!难道要他去厨房看看能不能偷到吃的吗,算了吧,连老鼠都不在这破房子里停留,他肯定除了冷掉的锅灶与木柴外啥也找不到。
没道理系统会不给NPC活路,除非是打算等他死了,再刷新一个账房先生。
呃…难道他的隐藏任务就是饿到快死的时候,对玩家说几句关系下面任务的遗言?
客栈打烊后,做为账房总算可以离开那个破算盘边上,顺着一踩就会发出怪声仿佛要倒塌的木制楼梯,梁先生没精打采的推开了系统给他唯一的福利,一间房,一张床。
……!!
好像走错了。
他默默的关上房门,眼前掌柜急急忙忙啃馒头的模样还挥之不去。
真正吝啬的人,就是自己也舍不得吃好的,虽然掌柜没给伙计,账房一口吃的一口水,但他自己也一样跟着活活饿了一天,现在躲在屋子里啃的馒头,都干硬的掉细渣,牙齿要是不好都咬不动。尤其最最关键的是,做为一个智力没问题的NPC,梁先生很清楚,这个所谓吝啬得要死,连干硬馒头都不管饭的掌柜,很难说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吝啬鬼,凡非重要NPC,智能电脑都不会费心去安排虚拟人格的性情细节让他完全契合那个身份,所以才会有不想乞讨的乞丐,根本不想调戏姑娘的地痞…
在觉得掌柜肯定也被所谓吝啬逼得甚是痛苦后,账房先生心情稍有安慰的进了自己房门。
他是没钱吃只能饿着,掌柜却是有钱吃也只能挨着。
客栈二楼的房间简直比下面的大堂还惨。
当然不排除好的,不漏雨,地面不开裂,床板不中间断掉的房间都是留给客人的(真的会有嘛?),省下来最破的两间一间被掌柜住了,所以最破的就归梁先生了。
这已经不是破,不是寒碜的问题。
——这种房间能够住人吗?!
连被子都没有,更别说帐子枕头什么的了,硬邦邦的床板是三块断开的破木板拼成的,透过有裂痕的地板甚至能看得见下面一楼的柜台,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缝隙可以看得见隔壁房间用泥巴糊过了墙,站在房间里都能沐浴到月光,系统到底是哪里看他不顺眼了要这么折腾——账房先生默默的关上房门,往楼下走,起码他确定那个放破算盘的柜台躺上去都比这房间里的床舒服。
“咣咣咣!”
有人在敲客栈门。
刚试了下柜台高度,估摸着是不是要找个结实点的凳子踩着爬上去的梁先生微微一惊,因为担心客栈的破门会彻底倒下来,让他连大堂都没得住,所以无可选择,只能走过去开门。
“喂喂,就算包子铺粮铺晚上都关门,你们客栈为什么要打烊——呃!梁先生?”
站在门口的正是漠寒,他正有些尴尬的摸着脑门:
“这个,真的打烊了?连伙计都不在,还让账房来开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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