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郑王立刻就捂住脸大哭起来。
殿上顿时也响起了阵阵悲声。
不少人都是真心的。
钟家竟然被一伙乌合之众的强盗给破家灭门,不亚于市井小儿殿上称君,对他们来说,这就像天方夜谭。
难免心有戚戚,唇亡齿寒。
郑王哭够了,抹一把泪,悲哀的问殿下的诸君:“各位,事到如今,不能再让钟家之事重演了,如果有朝一日,尔等家乡也有如钟家的惨事发生……孤又有何面目去见上帝?去见列祖列宗?”
上回,陆缜给郑王出主意让他杀人立威。首杀就是在陆缜在殿上告过状的那几家粮铺,大王发话,胆敢打折扣?难道不该杀?
但事实上这几家粮铺都是一家的,全都姓胡。胡氏也是郑国的大家族了,多少有点傲王候的气质。郑王小时候要找先生开蒙,先王那时还不算太荒唐,就特意请了几家人进宫,把小郑王给拉出来给大家过过目,希望他能打动几个人的心,被收为弟子。
郑王知道,先王的想像中,他一出来,就该名动四座,请来的人都该看中他,都要他做弟子,最好再当着先王的面争一争,这才有面子。
结果不知是郑王真的资质驽钝还是当时座上的人都看不起先王——毕竟那时刚发生过王都改名、王宫改名这种丢人事——结果就是最后没一个人愿意收郑王当弟子,其中就有胡家的老太爷。
当时郑王年幼,回去后很是哭了一场,深觉丢脸,直到现在想起来都难受得不得了。
后来先王还想把他亲爹从墓里挖出来改名结果饿死了好几个老臣时,郑王还暗暗觉得解气。
但胡家没倒。先王修仙时,胡家没靠过去,先王“升天”之后,郑王继位,对胡家这类树大根深的世家也只能以拉拢为主。
他要是敢前脚杀了胡家粮铺的管家,后脚,胡家那个九十岁的老太爷就敢上殿请罪。
这太难堪了。难堪的不是胡家,而是他。一个小小的粮店之事,也值得他大张旗鼓的杀人立威吗?别人会说,要是大王对胡家示意一两句,胡家自己就会把人绑来交给大王发落了。
但到那时,郑王也只能对胡家客气两句,再把人放了。
照陆缜说的,第一个杀粮铺主人,第二个,杀贩粮最多的。
在郑国的世家中,有几家在这次倒卖郑粮中赚得最多,也最不要脸!他们收走了所有粮铺中的粮食,一粒都不卖给郑国百姓;在他们辖下的村庄也不许卖粮,甚至有的担心百姓们悄悄把粮食卖掉,就要求百姓们把粮食全都交上来,家里一粒都不许留。
这种恶人,也是造成郑国百姓现在这个惨状的原凶。
杀上一两个,也好替郑王扬名。
可郑王担心这样一来,反倒会受到大多数人的反对。在他身边的人几乎都在这次贩粮中得了利,利之一字,足以让人弑君弑父。
他不想解决完这件事,天底下都成了反对他的人。
除了这两个之外,郑王觉得他国商人和强盗倒是杀之无妨。
他道:“诸君,可愿将尔等手中刀剑借孤一用?孤要杀光那些把郑人的粮食偷出去的恶商!孤要杀光那些害得郑人家破人亡的强盗!”
殿上的人都站了起来,对郑王大礼参拜,齐声应道:“愿为大王刀剑!披荆斩棘!杀尽恶徒!”
钟家坞堡已经大开其门,地窖中的粮食都被搜了出来,源源不绝的运了出去。
漆离的人在内院发现了一对气绝身亡的父子,漆离命人把他们安葬后,带着士兵匆匆离开了。
但他们还是无处可去,只能回到之前路过的荒村栖身。
村民们都跑光了,只剩下几间草屋。
士兵们用找到的破烂陶罐煮谷子吃,还没煮熟就迫不及待的捞着填进嘴里。
笼罩在他们头顶上十几天的阴云终于散去了,看到那满车的粮食,他们再也不必担心饿肚子了。
草草吃过一顿后,漆离带着人离开了此地,连夜往别处逃去。
他走的很及时,十天后,探马回报说,钟家坞堡那里流连不去的流民强盗都被杀光了。
“果然如此。”漆离道。
他的堂叔说,“公子,为防万一,我们还是分开吧。”
漆离点头,“就这么办吧。”
于是两边分兵,漆离带着两百多随从单独上路,仿佛一个游学的世家公子。漆家另外两人则带着那七千人换别的方向走。
这样一来,漆离就算被人发现,也不会有人怀疑他是钟家坞堡的主谋,对他来说更安全,也更有利于他深入这些城堡之中,探听消息。
漆离独行不过几天就撞了一队精兵,两边短兵相接,万幸没打起来。那一边派人来问好,漆离就下车相迎,他与其母相似,不怎么像燕人,就假称自己是魏人。
“魏人?”来人笑道,“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不敢。”漆离笑道,“小姓离,离火之离。临行前,先生赠字鸣人。”
来人也自报家门,然后想请漆离去家中作客,道:“公子虽然护卫精良,但好虎难敌群狼,近日野盗太多,我家主人正在扫平此处的野盗,公子不如在我家稍等数日,等这一片的野盗都赶走了再出发也来得及。”
漆离就欣然从命了。
他的车跟着这些人的队伍回去的一路上,果然看到一队队的队伍正在游弋,间或有抓捕到的衣衫褴褛、骨瘦嶙峋的强盗,被押往城外。
城外已经堆起数座京观,人头垒成了尖塔,那一片的地都浸成了黑色,连草都是黑的。
那个护送漆离的人轻快的说:“快杀光了,等这些强盗杀光,就不用再担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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