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宫, 这个名字像是第一次在冯瑄的世界里出现。他知道公主要盖一座行宫, 还把那个姜武送到了宫外,还给了他一车足够他过上奢侈生活的布。但这都不及在他眼前出现的一切令他震惊。
摘星宫, 他想他永远都不会忘了这个地方了。
“这不是田家老宅吗?”给冯瑄牵马的从人道,他缩手缩脚,避过一个又一个抬着箱子、背着包袱的人。
距离所谓的摘星宫还有一条街的距离,可他们已经过不去了。目之所及,前面的整条路都挤满了人, 还有摆在地上摞起来的箱子、一驾驾马车、一辆辆板车, 无数穿着丝绢的商人坐在车内,焦急的望着前方, 车旁更是聚着请来的护卫,个个粗暴不堪。无数的人因为疲惫或行李太重,都坐在了地上,他们都在望着前方。
无数人都在问:“前面的人出来了吗?”
“你知道前面的人都带了什么进去?”
“那个大箱子里抬的是什么?”
“马家把什么带进去了?”
所有人都想知道公主买了什么, 更多人想知道比他们早进去的人是不是带了和他们一样的货物。
只有从魏、赵、燕、郑等他国来的商人趾高气昂, 但当他们看到同是魏/赵/燕/郑国来的商人后才露出凶恶的脸来。
冯瑄骑在马上,只带了一个从人, 他对从人说:“你挤过去看看, 能不能进去。”
从人答应了便去了, 很快回来, 小声说:“大门口有几个人在守着, 问我是哪家的商人?主人家姓什么, 家里是卖什么东西的。我说我是来卖玉器的, 主人带了一尊玉山,阴天可生云,玉山成荫,天晴时则玉山变青,极为神异。可那人摆摆手说公主不喜玉器,我就只好回来了。”
冯瑄惊讶,没想到这里竟然比王宫的守卫还更严密,“你再去,就说你有云霞锦。”
从人惊讶,云霞锦乃冯家珍藏,当年织这匹锦的织娘双眼已瞎,再没人织得出来了。
从人只好再去,可很快又回来了,“他说公主不要布。”
冯瑄沉默半晌,对从人道:“你问他公主要什么,你就能拿来什么。”
但这回从人没能顺利到达门前,他们已经犯了众怒。当冯瑄看到从人一不小心摔倒时,旁边两个大汉把他拉起来,但跟着从人就倒在了地上。
冯瑄气怒的拔出了剑!可恰在此时,所有的人都激动起来了,坐在地上的人全都站了起来,连车里的商人都出来了,请来的护卫们帮他们的主人挤到前面,人群涌动起来。
冯瑄不得不骑着马退出来,正待他打算把马放开,自己挤进去找从人时,从人已经从人群中爬了出来,他灰头土脸。冯瑄上前一把将他拉起,上下打量,“受伤了吗?是什么人捅了你?”
从人摆手,“没有,只是腹上中了一拳。公子,摘星宫有人出来了。”
出来的是个冯瑄从没见过的小童,总角年纪,穿着不合身的绢衣,虽然害怕,却壮着胆子从这些人中走过,不过这些人一看到他过来,让出了一条道,还有商人掏出糖果、钱等塞到他手上。
小童走到箱子前,箱子的主人都会迫不及待的打开箱子让他看,若是他走到商人身边,伏耳问商人带来了什么,商人也都毫不保留的告诉他。他若摇头,人便苦丧了脸;他若点头,人便兴高采烈!
冯瑄把马交给从人,独自走近,听那小童对一个商人说,“你回去吧,桌几刚才已经有人带进去了,是纪公所造。”
商人便黑了脸,不敢对小童不客气,道:“那待某回去再寻好物来见公主。”背过身便恨恨的骂先卖了桌几给公主的商人,不管是谁,赚了钱也存不久,路上就要让人抢走!
昨日就有一个商人,太过张扬,没带护卫,自己一个人在摘星宫留了很久,出来时那高兴的样子就知道他做成了一笔大生意!他带进宫里的四个大铁笼子全都没带出来。结果回去路上就不知被哪里来的强人砍了,车内还有没拾走的金饼,澄黄耀眼,路人拾了以后送回了摘星宫,公主才知此事,让人厚葬了商人,将金饼交还他的家人,还告知诸人再来摘星宫,切记带足人手,也不要让人知道你带的是何种宝物,卖了多少钱,以免别人见财起意,更让人打开其它的门,进去的商人都从别的门出去,避免出事。他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一个进去的人都没出来,一打听才知道这是公主的主意。
小童转了一圈,送走一些已经重复的商人,又将几个商人领到前头,让他们先进去。其他商人也没有抱怨的,公主想看新鲜东西又什么奇怪的?只恨自己带的货物不够好。
冯瑄回到马前,从人道:“公子不见公主了?”
“不了。”他摇头,“先回家。”又停住,先和从人绕着这摘星宫走了一圈,发现墙起得很高,望不见里面,他在这里再逗留一会儿,就见有从不知哪扇门里出来的商人跑回去喊人了。
——有怪人在窥伺摘星宫!
冯瑄顾不上解释,也不想再等人来,他需要重新考虑怎么面对姜姬,于是他抓起从人,两人一马,跑了。
跳墙出来的焦翁看到那马矫健的身影,再看地上的蹄印,就没有费力去追,翻墙进去后找到姜姬道:“公主出宫来的事,只怕是被人发现了。”
姜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昨天好像是大摇大摆出来的?怎么可能会没人知道。
不过很快她就领会到了焦翁的意思,这个说的人肯定不是昨天亲眼看着她出来的人,而是没把她放在眼里的人,知道了。
那就脱不去那八姓了。
“冯家还是蒋家?”她自言自语,“还是其他几家?”
听到蒋家,眫儿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他镇静下来说:“昨日是蒋公子带妹进宫,他应当不会注意公主。冯家……”他看了眼姜姬,道:“如果是冯公子就不奇怪了,公主进宫这么长时间,冯公子数次拜访公主,想来是关心公主的。”
焦翁道,“蒋家屁事多,蒋彪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干净,我看他昨天是偷偷溜出去的吧?”
眫儿瞬间气红了脸,忍了又忍才没说难听话,站起出去了。
姜姬后知后觉的想起,焦翁好像也曾是蒋家的人。
她好奇的问他:“焦翁以前在蒋家是听谁的号令?”
焦翁笑道:“某不曾听过谁的号令。只是当日收留某的是蒋家老二。”他想了下说,“蒋家老大是奸,老二是阴,老三是狠。”
一字足亦。
姜姬看着焦翁都不相信这是他了,不过转而就知道是她小瞧人了,不修边辐不意味着胸无丘壑,焦翁是个明白人。
她此时是真动了留下焦翁的心,可又知道,她给不起焦翁要的东西。他看似一块金饼就能请得动,其实真想得他投效,非一国之主不可——还不能是姜元那种无能之主。
她自己还在挣扎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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