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这是什么军令?”
“堂堂正正之一罢了,随意添个一笔。”
这时,四娘拿了一条披风为郑凡披上。
郑凡伸手扯了扯披风,又抖了抖身子,
抬头,
对梁程道;
“我军主力,可以出关了。”
……
下渭县;
原本毗邻渭河,水利良好,本该是田亩成片的丰饶之地。
哪怕是当年司徒家时期,司徒家与楚国的摩擦,也仅仅是局限在镇南关一线,最多,也就是在上谷郡打个有来有回。
司徒雷当年的成名之战,在镇南关大破楚军,也并未真的打出上谷郡,最后面对楚人集结的大军,还是得撤回去。
也因此,上谷郡一直以来都因为兵荒马乱而残破,但其附近的几个郡,则承渭河之泽,算是良地。
但如今,
下渭县的农田,已经半数荒芜,人烟也不再稠密。
按理说,
就算是当年燕楚国战,再加上那位晋东的王爷曾率军马踏过这里,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尤其是这五年来,双方也就局限在小打小闹上,下渭县按理说,也应该恢复起元气了。
可偏偏,问题就出在这里。
晋东不再向楚地出大军这不假,但关于“带馅儿”馒头的故事,却开始广泛地传散开去。
这种宣传和鼓动,在昔日的屈氏少主开始在上谷郡组建楚字营时,效果变得更为可观。
边境一带的楚民,对晋东那位王爷的观感,实则是带有极强的“矛盾”情绪;
一方面,那位是杀人如麻的燕人魔王,杀俘、掘人祖坟,无恶不作,人神共愤;
但另一方面,他又治地有方,在其治下,有燕人、晋人、蛮人、野人等等,日子都过得很好。
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很多人都这样说,且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尤其是冬天时,会有很多人背着带馅儿的馒头过来发放,说他们在晋东也就是有时候没功夫或者懒得做饭时,才凑合吃一口这个垫垫饥。
渐渐的,
靠近渭河,毗邻上谷郡的下渭县,就成了其中一个方向,流民的必经之地。
这些年,每年都有很多楚地流民从这里经过,再偷渡过渭河,去往晋东去追求更为幸福美好的生活。
本地人,其实已经先走了一批;
留下来的,每年都看见其他流民从自家门前过去,也经不住不断地勾引,又走了一批。
为了堵截流民,楚军在这里设了堡寨,县城里的衙役也会尽可能地派出来设卡抓人,效果还是有的,能抓住不少,但还是有人想要从这里碰运气过去。
附近一座小军堡内,身为什长的刘健正和下渭县的捕头崔光坐在一起喝着酒。
一众士卒以及捕快们,有的在赌钱,有的则干脆躺在那里混秋乏。
其实,崔光是负责过来抓人的,也不知道县太爷接到了谁的密文,说有一个流民队伍将从下渭县经过投敌,县太爷马上就派崔光出来堵截;
“也不知道那姓独孤的是不是脑子有毛病,都这光景了,还派兄弟我带人出来堵截,甚至还吩咐我不惜格杀勿论。
他娘的,
他不晓得现在流民偷渡都带刀带弓了么?
万一遇到个大一点的,百来号的流民,我就手底下这十来个兄弟,到底谁对谁格杀勿论?”
“呵呵。”刘健帮崔光续了酒,笑道,“可不是脑子有问题么,独孤家虽说战死了一个柱国,但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既然姓独孤却被派过来当了咱这鸟不拉屎地界的县令,想来在独孤家里也是个门外汉的小角儿罢了。”
刘健这里的门外汉,指的是嫡系家族子弟在里头吃喝,旁系子弟在门外翘着脖子只能看着。
“可不是咋的,呵呵,来,再走一个。”
这几年,楚军的战略收缩事态明显;
陈仙霸之所以能够时不时地率兵过渭河去对岸耀武扬威,也是有这部分因素在里头。
楚军开始构筑新的防御体系,渭河防线也不再铺成网面,而开始聚集于几座大的水寨和城堡,以点进行防御。
尤其是这几个月来,已经获悉晋东动作,预感到风雨欲来后,楚军的收缩,更为彻底,连平日里时不时会来边境巡逻的大楚皇族禁军骑兵,也好一阵子没出现了。
“报,来人了。”
堡寨眺望楼上,有个守卒通传道。
外头,来了俩樵夫,但樵夫脑袋上,绑着红绳。
刘健和崔光主动走到堡墙边缘,那俩樵夫冲着上头挥了挥手,然后将一个包裹丢了上来,随后就走了。
二人将包裹打开,发现里头全是红绳子。
崔光疑惑道:“那边这是什么意思?”
很显然,樵夫那边的身份,崔光以及刘健,是清楚的。
刘健咂咂嘴,
又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道:
“大浪要来了。”
崔光叹了口气,
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
“你们的黑龙旗绣好了么?”
“还差点儿针脚,我婆姨不是最近又有身孕了么,就耽搁了。”
“不能耽搁了,连夜绣!”
翌日正午,
自东边,出现了一队骑兵,他们身着黑色的甲胄,臂膀上绑着红绳,举着黑龙旗,大大方方地自堡寨下方经过。
而这时,
站在堡寨的门被打开,
脑袋上绑着红绳的刘健与崔光脸上带着“激动”与“喜悦”之色,站在了堡寨门口。
同时,
堡寨上方升起了黑龙旗,虽然有些破,虽然绣得有些失真,但……意思是那个意思。
只不过,这群燕军操着楚地口音的“燕军”骑士并未在这里停顿下来,只有一名骑士策马而出,对二人喊道;
“你等既已投诚,现在就通知乡里。”
“奴才……”
刘健马上捅了一下崔光的腰眼,
纠正道:
“喏!”
“是,喏!”
“通传……什么?”
“奉王爷令,王爷将亲率晋东天军三日后将驾临这里,这里,也将变成燕土。
王爷仁慈,
不忍生灵涂炭,
故而派我等先行通传王爷口谕:
本地百姓,不愿意归附王府做王府子民的,即刻搬迁离开此地,否则,格杀勿论!”
……
不远处,坐在马背上,已经蓄起了须看起来稳重成熟了很多的屈培骆边抚摸着自己的胡须边感慨道:
“出兵占领这里前,还先行通报本地百姓,让百姓们提前做好准备逃生,让大家感念王爷的仁义。王爷,真是菩萨心肠啊。”
“嘶……”
屈培骆一不小心,扯断了自己两根胡须,
随即自顾自地摇摇头,
笑骂道:
“不愧是他,还是那么的无耻和不要脸。”
屈培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似是想到了谁,
脸上露出了柔和慈爱的神情:
“还好,岚昕纯真可爱,不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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