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娘的烙饼和咸菜,以及衣物这些,被俩弟弟背着。
覃老爹没出门来送,老娘则是继续依靠在窗户边,看着自己仨儿子出了家门。
一辈子性格懦弱的老娘不敢责问覃老爹为何要再送走俩小儿子,只能自顾自地抹泪。
“哭啥子哭,莫哭。”
“我担心孩子们,这上战场……”
覃老爹倒是光棍得很,
嚷道:
“战死了王府给咱下白花,那也是一种光彩,死得有个人样!”
……
覃大勇和自己俩弟弟站在晋安堡外的空地校场上集合,这里,已经聚集了差不多八百多丁。
张校尉挎着刀,
站在校场的土台子上,目光巡视着下方。
两边,文书官正在做着清点。
“标户兵,出列!”
张校尉喊道。
覃大勇将弟弟们的皮甲自马鞍取下,递给了他们:
他是覃家标户的战兵丁,自己俩弟弟没经过系统训练,所以不能算标户兵,但不出意外的话,会被安排进辅兵序列。
“你们乖乖听上峰的话,叫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军律无情,知道么?”
“知道了,兄长。”
“嗯,不要怂,记住,往前死的,回来爹娘有恩荣,也能光耀门楣,往后死的,只能给家里蒙羞,晓得不?”
“是,兄长。”
“放心吧兄长,我们不做孬种。”
覃大勇吩咐完后,牵着自己的战马出列去前头集合。
他清楚,不出意外的话,自己接下来很难再和自己这两个弟弟在战场上碰面了,标户兵是出战主力,辅兵们则哪里都可能被安排去。
只能在心里希望等战后,自家兄弟仨人,都能平安回家吧。
晋安堡的士卒,加上近五十名标户兵,在副校尉的带领下,开始着甲准备,没多久,这一队骑兵就先行出发离开了晋安堡,赶往属于标户兵的集合点。
而张校尉,则将带领余下的这大几百号丁,作为辅兵和民夫营,向他们的集合点行进。
……
穿上甲胄后,覃大勇觉得有些闷热,但没有上官的命令,擅自卸甲是重罪;
晋安堡不算标户聚集的堡寨,有些大的标户堡寨,六千户,其中标户就有半数,能出标户兵可及五千。
经常是兄弟一起,父子一起上阵入列。
那种堡寨,已经不能算是堡寨了,军营的氛围更浓厚一些。
出发的第一天,覃大勇一行自晋安堡出的标户兵去了附近的一个大堡寨集合,翌日上午,集合了大概八百标户兵规模的队伍,开始在一名千夫长的带领下,向另一个集合点集合。
像是滚雪球一样,去往下一个地方后,部队的规模会扩大,等到了距离奉新城很近的一座前不久刚立的一座县城时,覃大勇所在部队的规模,已经到达了三千,皆为骑兵!
在这里,他们要经过一个更为细致的流程。
军中的文书会仔细地查验每个人的战马、甲胄、兵器情况,同时还会配发标准袋的炒米粉肉干儿以及药物。
甲胄、兵器不合格的,可以从军武库里替换;
战马不合格的,也能领到健康的战马;
这些,不是无偿的,都会被文书们仔细地记录下来,因为没能保管好或者说,身为标户兵,没能将这安身立命的家伙事准备妥当,这本身就是你的失责;
王府会给你补,但补的这些,等到战后算军功时会被扣除,而如果没能获得足够的军功,则可能会被治罪,严重的,会被剥夺标户的资格;
另外,用市面上很贵的香皂给标户兵们一起洗大澡,也算是王府的老传统了。
一大堆老少爷们儿,排着队,脱光衣服,进去洗刷自己,可谓壮丽的景观。
一来军营之地,卫生做不好很容易酿出传染病,导致非战斗性减员;
二来负责勘察士卒的军官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检查这些标户兵的身体状况,若是身体有问题的,亦或者是腿脚崴了这类的,只要你人到了,就不会给你治罪,但可能会被下发到辅兵层级里去。
当然了,若是你身体有些缺陷,但骑射本领依旧没问题,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能力,也是可以过关的。
覃大勇洗好了澡,想去将从家里带来的内衬换上去时,却发现前方军需官那里正在发放衣服。
大家都光着小弟,
排着队,
一个一个地领衣服。
覃大勇也领到了一件,这衣服摸起来很舒服,料子很柔和,应该还很透气,穿起来后外头再套上甲胄,肯定会比以前舒服;
最重要的是,受伤后,这衣服的料子很适合撕扯下来包扎伤口止血。
换上衣服,穿上甲胄,挎着兵器,重新归建;
一般来说,标户兵的伍长、什长,在原堡寨里就有的,不会变动,大家成了一个个小集体,进入一个新的大集体;
随后,是进食。
军中的大灶饭煮了出来,这是一种很特殊的味道,对于军中士卒而言,闻到这味道,就意味着自身身份的清晰转变,正如归乡时,闻到阿娘的饭香一样。
校尉官开始巡视自己的麾下,重申军律。
等到快入夜时,参将大人开始讲话。
晋东是有常备军的,比如奉新城的驻军,比如雪海关、镇南关以及那范城的驻军,这些就是常备军,不会卸甲;
但泰半,还是像覃大勇这类的,平日里会操演和从事生产活动,开战前征召的标户兵。
对于他们而言,大概也就是百夫长不会变,但百夫长上头的校尉,外加再上面的……以及参将大人,可能每次都会不一样。
至于是否会有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问题,有肯定会有,但问题不会很大,毕竟现如今晋东的标户体制依旧鲜活,人人渴望上战场杀敌建功,闻战则喜,大环境水准在这里,也就是下限很高。
事实上,标户制度的另一个作用就是分解消化掉了很多山头,就是连前些年进驻晋东的李成辉部,也被进行了标户化拆解,
毕竟,在这里,
军中真正的山头,是且只能是那一座王府!
参将大人正在做着训话,
因为每年都会举行这种大集合,有时候一年还会举行两次,所以类似的话听多了,就有些……没新意了。
覃大勇和大家伙挺直后背盘膝坐在地上,其实大家现在都在等待着这次集合,到底是哪位将军挂帅,待会儿,会升起哪面将军的帅旗。
参将大人的训话终于结束了,
亲卫们抬着旗杆上来,
马上将会由参将大人亲自立帅旗,下方的士卒们也就将明了这次他们将归于哪位总兵大人麾下,亦或者叫明晰这场即将来临的军事行动到底由哪位将军负责指挥。
相似的一幕,会在附近的另外几座集合点的军营里同时上演;
而当参将大人将帅旗立起时,
覃大勇当即攥紧了双拳,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确切地说,是在场所有士卒,全部内心一滞,随即,神情因兴奋而显得有些狰狞。
王旗,
王旗,
王旗!
这意味着,
这一次,
是王爷,亲征!
王爷本人并不在这里,王爷也不可能同时现身这么多军营,但在军中,见王旗如见王爷本人。这些年来,军中的礼节规矩早就做了一步步的细化。
王旗已立,
下方所有校尉同时下令:
“起!”
原本盘膝而坐接受训话的士卒们全部站立。
参将大人站到大家伙前列,面对王旗,单膝跪伏下来:
“末将奉王命已集结本部兵马。”
随即,
参将大人猛地一拳击打在自己胸口的甲胄上,
大吼:
“我晋东儿郎!”
覃大勇马上左脚向前迈出,
随后单膝跪伏下来,
其身边所有士卒也都做着一样的动作;
所有人,举起拳头,猛砸自己的胸口甲胄,
震天齐吼:
“愿为王爷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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