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第一期五百人的名额,一经传播,便迅速被预约一空。
你就瞅吧,大周末的,轧钢厂门口聚集了一大堆年轻人,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五百人,再加上有来看热闹的,手里还推着自行车,堵大门了。
沙器之带着接单站的工作人员用扩音器一遍一遍地喊着参观交流要求。
喊完一遍,便放一拨人进去停车子,然后集合队伍,有专人带队参观。
钟悦民等人没在意前面的轧钢厂干部喊了啥,绕着弯儿的堵了刚才骂袁军那人。
“艹泥码的刚才是你在叫嚣是吧!”
袁军薅住了那人的脖领子,手里拿着叉子直接怼在了对方的肚子上。
隔着棉袄都能感受到来自于凶器上的锋锐,多说一句都要扎进去的样子。
这人倒是光混儿,梗着脖子抬着眼皮给袁军说道:“有种你就扎我,不扎你就是我孙子!”
“艹泥码的!”
袁军瞪了眼睛就要使劲儿,嘴里更是骂道:“你以为我是草包呢吧!”
“哎!”
钟悦民一把拉住了袁军,随后又推向了刚刚冲上来的对方一伙人。
“是你先嘴里喷粪,惹了我们吧!”
“惹你怎么着!”
来的这一伙人更是豪横,抓着了钟悦民的衣领子,叫嚣着骂道:“哔崽子,没种就别拿出来吓唬人!”
“当爷爷是下大的!?!”
“艹泥码的!”
袁军急了,抿着嘴,抬手就要扎人,却是只见周围人瞬间分开,郑童更是撞了他一下。
原来是门岗上持枪的保卫枪口对了过来。
这些小崽子都不傻,知道躲枪口呢,见着保卫来真的,全都不看热闹了,潮水一般退开了。
“嗯~~~继续~”
李学武背着手站在大门口,眼皮耷拉着看向这边,舔了舔嘴唇,像是从鼻子里发出的声音。
再见小崽子们不闹了,这才又说道:“打啊?怎么不打了?你手里的叉子是闹着玩的是吧?”
“插他啊!”
见着他,袁军也认出这是谁来了,抓着对方脖领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
钟悦民以及对方那伙人同袁军的反应基本一致,纷纷松开了抓着彼此的手,悄悄的拉开了距离。
李学武就吊着眼睛站在那瞅着,场面一时安静极了。
“插吧,打吧,我们厂保卫科好长时间没有立功受奖的机会了,今天算是送货上门了”。
李学武说完这一句,给何远摆了摆手,道:“进门搜身,带家伙的直接抓起来审一审,备不住就真有来送功劳的”。
“是!”
何远立正敬礼,随即虎视眈眈地看向了大门外的那几人,好像随时都要行动似的。
袁军脸色一变,手里的叉子赶紧收回到了袖子里,可又觉得掩耳盗铃了,看向钟悦民,不知道咋办。
钟悦民倒是聪明,从他手里接了凶器,主动走到何远面前,笑着道:“保卫科的同志,我们刚刚在地上捡了一叉子,也不知道谁丢的”。
“你当我傻哔是吧?”
何远学着李学武的模样吊了吊眼睛,可这会儿李学武已经上车走人了,他的气势还差点。
他这话也是刚说完,只听钟悦民身后叮当三响,再一看,好么,地上不知道谁又“丢”了几把叉子。
钟悦民好笑地看着何远,那表情逗趣极了,好像在看傻哔一样。
何远懒得搭理他,接了叉子,又给那边招了招手。
那伙人倒是识趣,赶紧捡了地上的叉子,主动送交了过来。
其实是他们反应快了,听见钟悦民以这个理由躲了处分,他们立马就有样学样扔了家伙。
没想到的是保卫科的人质疑了,他们再想去捡就有些晚了。
场面一度很是尴尬,这伙儿人到了何远跟前而,很是一副无语的模样。
“那个……其实我认识你们刚才讲话的那位领导”。
“那又怎么样?”
何远面瘫似的看着他,翻了白眼,道:“认识我们领导的多了,我都得给笑脸啊!”
“我说的是,我们互相认识!”
那人急了,比划着解释道:“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在电影院一起看电影来着,他带着个姑娘坐我们前……”
“一定是你记错了!”
何远阴沉着脸,看着对方道:“我们领导这么忙,哪有时间去看电影啊”。
“还有,你们几个都叫啥名,跟我去做登记,别以为这件事就算完了”。
“那边的,过来!”
他训完了跟前儿的几人,又对着袁军等人招手道:“你敢跑我就敢开枪打你!”
袁军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奈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不至于吧”
钟悦民眼瞅着要出事儿,笑着给对方那人招呼道:“嘿,哥们儿混哪儿的,不打不相识,这次就算了吧,闹着玩嘛”。
那伙人也是机灵的,知道再这样下去,今天真成送菜的了。
“我叫张建国,东城北沟沿儿中学的,今儿就到这儿,不服儿明儿单练”
张建国就是刚刚给何远说自己认识李学武的那个,李学武刚才也是没仔细看,要是瞅见了就知道这几个小子是谁了。
还是跟林婷婷处对象那会儿呢,从东北回来,带她去看电影,借着吃坚果动手动脚的,被后面这几位当祖师爷了。
张建国、李和平、闫胜利,名字特别的有特色。
胡同里长大的孩子,跟钟悦民这样吃过见过有所顾忌的大院孩子不同,他们的身上有着特别原始的蛮荒气息。
说好听点叫天不怕地不怕,说不好听点叫虎了吧唧没见识。
刚才被袁军用叉子顶住,一般的大院孩子说两句服软的话就算了,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可在张建国等人这里不一样,他们什么都没有,就剩下脸上这块皮了。
如果连脸面都不要了,那这个社会就更没有他们混下去的余地了。
所以,就连回应钟悦民的话里都带着胡同孩子对大院孩子的倔强。
大院里的孩子普遍称自己为老兵,胡同里的孩子普遍称自己是顽主,双方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有所冲突。
当然了,顽主这个词具有普遍性,后来叫的人就多了,什么样的人都有。
时代的流行色彩都具有广泛的包容性和流动性。
至少在当下,双方都没拿对方当自己人,属于青年人内部级阶矛盾。
何远虽然也年轻,但他已经上班了,从未参与这个,更因为工作关系,比较反感这些小崽子。
所以看着张建国跟斗鸡似的,便挑了眉毛问道:“怎么?要不在这打一架再说啊?”
“咋可能呢,都是进步青年”
能屈能伸的钟悦民可是个油子,一点亏都不愿吃的那种。
虽然有年轻人的热血,但是看着不多,更多的是对于青春期的冲动,以及时代的参与感。
揽了袁军和郑童的肩膀,给何远笑着说了几句好话,又大度地跟张建国等人扯了几句,就算得了。
何远当然不会为难他们,虽然看不惯,但以后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总不能都抓了吧。
不过他倒是把双方的名字都记了下来,警告他们在厂里参观期间放老实点。
这些小崽子都是打着最高的指示来的,谁敢拦着不让看,谁敢拦着不让交流。
时代的洪流造就了时代的特色,想要真的了解这个时代发生了什么,就要用属于这个时代的目光去探索和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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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撵着一长串的白雾缓缓地开进了调度站台。
以汪宗丽现在的身份,自然是坐不得专列的,之所以她的火车能到轧钢厂,完全是因为这趟是货车专列。
许宁在钢城同韩战预计在这周完成交接工作,下周三左右能到轧钢厂报到。
他去边疆任职,自然是要在李学武这里述职的,还要聆听领导的叮嘱。
再有就是他要跟家里人见个面,做一些安排。
真正去边疆上任,怎么也得下周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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