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算是逮着叭叭了,一会儿要洗脸,一会儿要喝牛奶,一会儿要吃饭,指使的叭叭满屋转。
老太太和顾宁都没说接过去或者帮忙,更使眼色不叫秦京茹伸手,所以快要到上班点儿才算是被闺女放过。
吃饱了饭,李姝也不再磨人,只是坐在沙发上摆弄着玩具,时不时的抬起头跟爸爸说上两句。
李学武换好了衣服,端着茶杯喝着茶,送走了顾宁就等着车来接自己了。
老太太见着秦京茹去洗衣服便走过来坐在了李姝身边,眼睛却是看着孙子问道:“小宁生气了?”
“没,真没有”
李学武端着茶杯喝了一口,道:“昨晚在俱乐部,散场都已经很晚了,又是跟他们说道了些,最近不太平,有些担心”。
老太太也是理解孙子事情多,压力大,但她一个没了能耐的老太太又能顾着啥,还不是家庭和睦。
“凡事都要有个度,过犹不及,即便你都算计到了,可总有你要失去的东西”
老太太看着孙子问道:“你最珍贵的应该是家庭,失去了家庭就像没了根的大树,再风光无限又能如何?”
“嗯,我知道了,不会了”
李学武再次郑重地点头应了,保证道:“只此一次,不会再熬夜了”。
老太太摸了摸李姝的小手,低眉垂目地说道:“要说男人结婚早是好事,却也是有利有弊,个中尺度你自己掌握,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总不至于失了分寸”。
这一次李学武没有应声,只是喝着茶,老太太的意思他懂得。
他做的事老太太见不到,也听不着,但能猜得到,提醒的很直接,也很明确。
上班后,坐在了办公室里,李学武还在想着老太太的话。
沙器之将一份昨天紧急下发的文件递到了李学武的右手边,看着李学武今天的情绪不高,他也是谨慎着。
“给您换杯茶?”
“嗯?”
李学武看了沙器之一眼,又看了看茶杯中的茶叶,微微摇了摇头。
今天的郁闷可不是浓茶能解的,摆手示意沙器之去忙,自己看起了文件。
文件是昨天,也就是五月十八号下发的,一份长篇讲话。
李学武是知道这一篇讲话存在的,时间点很关键,尤其是当工作组换人之际,无疑是将风向推向了不可预测的深渊。
放下文件,李学武点了一支烟,眼神迷离地看向窗外,也不知道李怀德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这一篇讲话太有迷惑性了,而对应的,杨凤山的态度更加的具有迷惑性。
轧钢厂现在可谓是波云诡谲,云里雾里的,各自打着小算盘。
李学武坐在办公室里都能听见对面办公楼里的算盘声,又哪里是眼睛看到的天下太平。
厂广播站一如既往地播放着激荡人心的歌曲,只是在歌曲的播放间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插入了格言宣读。
格言本身没什么,但此时此刻他就听的心惊肉跳的。
好好的一些话被用偏了,还奉为圭臬,这就很诡异了。
这轧钢厂就像一座大火炉,什么材料都在里面混合着,纠缠着,只等最后的那一下炸裂后的迸发,百炼成钢。
李学武现在看见的都是钢炉中溅起的火星,不足以让人闭眼,但也有它本身的危险。
虽然知道下个月要发生什么事,但李学武丝毫没有提醒李怀德的意思。
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现在的李学武躲李怀德都来不及呢,哪里又会往前凑这个热闹去。
李怀德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这一次他必须得有所表示,不然后面的蛋糕就没他什么事了。
上周沙器之跟他汇报的那些厂里的情况,李学武看得很清楚,这周,最迟到下周,李怀德一定会有动作。
他是想到这些了,也有所准备了,就是没想到李怀德的动作来的这么快,这么的激烈。
周一的轧钢厂是繁忙的,也是安静的,颇有一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不过这种意味多了去了,也没谁在意这个。
业务部门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只有谠委和机关里那些闲人才打开报纸看着上面的新闻研究着什么。
也别说他们无所事事,也别瞧不起他们,从报纸的新闻中他们还真就能看出些不对来。
尤其是有些经历过事情的,敏感的,这会儿已经在准备了。
不过他们准备的有些晚了,大风大浪都要拍在头上了,再多的准备都是临阵磨枪了。
人心惶惶倒也不至于,但别有目的的人已经在打听保卫处训练场还有没有位置。
以前狗都不去的地方,现在倒是成了香饽饽。
一来这训练场是分支机构,远离市区,远离轧钢厂,便也就远离了纷争。
二来这“世外桃源”结构简单,人事便也就简单,无论是平调或者下派,都是一种资历。
保卫处是什么地方,那是李学武的底盘,还能出了乱子。
也别说他们的警惕性不足,只不过他们的嗅觉不长远罢了,能看到的,能听到的都比李学武要滞后很多。
如果早知道报纸上的内容,说不定训练场当初成立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的艰难了。
李学武也是要下班的时候才从沙器之的口中得知了这些消息,倒也是没有过于惊讶。
洪流涌入,必然带起一番惊涛骇浪,鱼虾躲避也是常识。
李学武还是关心李怀德要在这一波杨凤山设下的局中局里是如何应对的。
沙器之说了一些李怀德的动作,但也没看出来有什么,李学武是不相信他安于现状的。
而事实上,事情的进展也恰如李学武想的那样来了。
周二,李学武一上班便见着大门口的公告栏边上围着一圈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
示意韩建昆停车,沙器之自然知道李学武想干啥,忙跳下了车往那边小跑了过去。
而韩建昆在车门子被关上以后便踩下了油门,继续往办公区去了。
以李学武现在的身份是不大适合参与这种群体性事情的处理的,一般都是由秘书搞清楚缘由,或是交给相关部门,或是私下里处理掉。
大门口是保卫处的底盘,李学武不能不管。
但当他看见厂里其他公告栏也是这样的情况后,李学武便知道事情大发了。
消息传回来的很快,李学武刚在办公室里坐下,沙器之便喘着粗气同于德才一起走了进来。
“处长,是大字告”
“坐下,慢慢说”
李学武就知道没好事,虽然皱着眉头,但还是淡定地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说。
沙器之见到李学武的这份从容,便也放下了紧张的心,请了于德才坐下,又给于德才倒了热水,这才开始介绍。
“内容有两点,一个是居民区项目,告厂里压榨工人,奴役工人,施工进度与投入不成正比,工人入住更是遥遥无期”
沙器之满脸严肃地汇报道:“另一个便是联合企业项目,告厂里不公,牺牲工人利益,满足个别领导的私心和功利,致使轧钢厂在与其他企业谈判过程中失去了工人们应有的利益”
看着李学武和于德才两人的脸色愈加的难看,沙器之顿了顿,又继续汇报道:“两点总结下来就是厂里违背了工人……”
其实说到这里李学武便已经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了,更知道这都是谁搞出来的事情。
他昨天还想着呢,那位也许还在等一个好时机,没想到厂里刚下发了文件,正在搞理论学习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手。
关键是这一手打的很准,很直接,李学武估计即便是杨凤山有了心里准备,被打的这一下也是有些懵的。
以往的斗争都是控制在机关内部的,都是将对将,兵对兵,搞事情也要讲究个范围影响。
现在李怀德不讲武德,直接发动群众,搞分化和矛盾,直接将杨凤山架了起来用火烤。
这可真的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李学武是明白杨凤山在这两个项目上的用意的,更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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