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留下了,你们谈”
电话过后,陆云对李怀德做了一些叮嘱,包括接待和安全上的。
而在栗海洋走进办公室提醒李怀德市里的车进了大门的时候,陆云也主动起身告辞。
李怀德送他出门,嘴里还笑着客气道:“一直都没机会跟您坐一坐,我还想请您喝酒来着”。
“哈哈哈——下次,下次吧”
陆云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今天你们好好谈,晚上喝顿酒,事情就过去了”。
“我这边都是次要的,只要轧钢厂发展的好,以后说不定我还要请你李怀德喝酒呢,对不对?”
“还是我请您,哈哈哈——”
李怀德一直送了他到门口,正赶上市里的车队到达。
陆云为什么非要“磨蹭”到对方的车队进厂后才提出告辞?
而他又为什么非要等到对方的车队到了门口才赶这个碰头呢。
很简单,既然要安抚李怀德,要当这个和事佬,要出面解决这件事,他就必须给李怀德站队。
当着市里的面,是要站在李怀德这边说话的,更是要表明他的态度和意见。
所以,当他笑呵呵地从楼门里走出来,市里的刘向前等人正好下车,双方撞在了一起。
“哎呀,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对不起啊陆副主任”
刘向前穿着白色衬衫,快步跑上了台阶握住了陆云的手。
市里随行的干部则是站在了台阶下面等待着。
陆云的车已经停好了,秘书开着车门子在等,都知道领导要离开了,在这个时候。
陆云就站在台阶上同刘向前握了握手,态度很是认真地说道:“这声对不起跟我说不应该,我等你一会儿都无所谓,轧钢厂能等你们多久呢?”
“是吧?”
他松开了刘向前的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道:“好好谈谈吧,听说你们的私交还不错”。
“是,是我们的错,让轧钢厂产生了误会,我要负主要责任”
刘向前倒是很会说话,这承认错误的态度也是有些避重就轻。
陆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对方尴尬的表情下转头对着李怀德点点头说道:“行了,就送到这吧”
因为对刘向前态度的失望,他甚至失去了与市里其他干部握手的兴趣,很是给了脸色。
他走下台阶,站在车门前,对着送下来的轧钢厂干部和站在一旁的市里干部说道:“就这么点事,尽快处理掉,别等明天Z先生来了,看见工地还停着”。
说完这句暗含着警告的话之后,理也没理还想要说点什么的刘向前便上车离开了。
两台车,一台轿车,一台吉普车,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出了厂办公区。
收回目光之后,李怀德看着有些尴尬的刘向前微微一笑道:“欢迎刘副主任来红星厂做客”。
“老李,我今天是负荆请罪来了,你可别真记兄弟的仇”
刘向前真豁得出去脸面,当着随行而来的干部的面,当着轧钢厂干部的面,直接就给李怀德道歉。
可是,你看李怀德是怎么回答他的。
“这话是怎么说的?”
李怀德一副很是意外的表情,道:“是不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对了,您这不是在批评我呢嘛!”
为什么这么客气?
因为客气就是不客气!
这话反问回去,就是要把屎盆子重新扣在对方的头上。
你当刘向前真的是在跟李怀德道歉,真的是代表市里在跟轧钢厂道歉?
是,人家要态度有态度,言明了是负荆请罪,且还带着这么多人来,当着大家的面道歉的。
可是吧,你听听他刚刚跟陆云说的是什么话。
等陆云走了,他跟老李说的又是什么话。
嗯嗯,你别记兄弟我的仇,虽然我要坑你不成还让你打了我一下,但咱们还是好兄弟。
而且,你必须原谅我要把你钉在斤斤计较故意找茬的柱子上。
你就想,老李费劲巴力地搅和了这么半天,他能受这个气?
他当然不愿意,所以这屎盆子他不要,不要不说,抬手糊对方脸上了,一点情面不留。
啊,你刘副主任来了,到我家门口了,往我脑袋上扣帽子。
那我得说道说道了,你今天干嘛来了?是不是找干仗来的!
他问的那句“我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对了”其实说的不是他自己做错了,而是提醒对方做错了。
既然是你都来了,现在倒不情不愿地代表公事说什么负荆请罪,后面又追了一句私事不能记仇。
干什么,你是要批评我吗?
这话一问出来,听明白的都看向了刘向前,听不明白的也没资格站在这。
你还得说是混仕途的,脸皮堪比城墙砖,红也不红,还能笑得出来,说的出口。
“老李啊,我知道你怨我,对我在处理这件事上的态度有意见”
刘向前还要遮呢,他给李怀德说道:“我是要给你解释一下的,不然你得误会我一辈子”。
“哦?这话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真是稀罕了”
李怀德话里有话地磕打了他一句,随后抬起手示意了楼门道:“您请吧,我给您沏好茶”。
“好,都说你老李好茶,今天咱也尝一尝”
刘向前听着他的话是能谈了,虽然很清楚对方也是迫于压力。
他很清楚,是陆云的到来让李怀德松了口。
可这种对峙之后的松口,一定是带着狮子大开口的。
可没办法,谁让他主动把脑袋伸过来让对方咬的呢。
这一趟轧钢厂之行,他可比上一次来轧钢厂调研的心态有了很大的变化,至少是对李怀德,他得再高看一眼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陆云来了,给双方都说了,这个面子必须给。
其实市里也一直在研究这个事,他们是不可能主动服软的。
要么是负责人刘向前私下里把这件事处理掉,要么是张大勇自己背锅,承认错误。
但刘向前私下里搞不定李怀德,张大勇又不愿意背这个锅。
而且,轧钢厂主动联系了冀省和豫省,直接把这件事给闹开了。
市里一时也下不来台,总不能因为轧钢厂的威胁就主动认错吧。
尤其是当颚省和陕省传出声音以后,市里反倒有了团结的迹象。
他们不愿意受刘向前和张大勇的拖累,但也不愿意让别人破坏了他们的威严。
如果没有陆云出面,也会有其他人出面。
可一旦李怀德坚持要讨个公道,那市里一定会帮刘向前两人遮掩,甚至是收拾轧钢厂。
所以,陆云给李怀德在会议室说的那些话,其实是肺腑之言。
现在轧钢厂退一步,反倒是刘向前难看了,他的计划落空了。
不是李怀德犟种,反倒是他给上面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他也是没想到,Z先生会突然决定下来调研轧钢厂,这一棒子算是给他抡懵了。
刘向前不确定李怀德先前拒绝赵富春的谈判条件是早有预谋,还是神机妙算。
知道陆云到了轧钢厂,他就一直在办公室转磨磨,直到电话响起,他的心才算是落地。
他怕陆云给他打电话,这就意味着上面在直接点了他的名,也定义了这次争端的对错。
可他更怕陆云不给他打电话,而是打给班长,那就意味着上面对他的意见已经到了一定程度。
真要班长来这边给李怀德道歉,那这件事处理的速度会更快,更果决。
但是,那也意味着他和张大勇都完蛋了,不是班长收拾他们,而是上面要收拾他们。
破坏经济建设大局,阻碍工业事业发展,还是上面高度重视的企业,这个局他没法破。
李怀德等在轧钢厂磨刀霍霍,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引颈受戮。
带这么多人来,不是壮胆的,也不是示威的,而是他的威信已经不足以全权处理这件事了。
来的这些人说是帮助他处理此事,实际上也是监督他。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对李怀德的怨气顶着脑门往上蹿。
但怎么蹿都没用,聪明的做法是用诚恳的态度积极处理问题。
你别看在门口刘向前还想做垂死挣扎,耍了这些小手段。
可你见李怀德在意吗?
他一点都不生气,看着对方拙劣的表演甚至还有点想笑。
“爸,您也来了”
李学武一直站在给陆云送行的队伍后面,李怀德在迎接市里这些人的时候他自然又是在后面。
早看见市里来的队伍里有郑树森的身影,两人目光对视,但一直没机会说话。
直到两边的人迈步往楼门里走,李学武这才走到干爹身旁轻声招呼了一句。
郑树森看见他过来了,听见他亲切的招呼,笑着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胳膊没说什么。
这个时候两人也不适合说闲话,更不方便说感情。
郑树森作为市里的三把显得特别的低调,甚至很少能听见他的传闻,或者参加了什么活动。
只是很长时间以前,李学武去看老两口的时候,干爹郑树森提起过,高处不胜寒。
短短两年时间,他就从行政十三级干到了行政六级,你说他心里啥滋味。
绝对没有常人想的那般轻松,更没有什么幸运的幻想,有的只是压力更大,更加谨言慎行。
以前在区里他都是不见外客的模样,到了市里越加如此。
除了干儿子李学武差人送去的东西,甚至连儿子和闺女都叮嘱了,任何人送的东西要敢收,就逐他们出家门。
尤其是对儿子郑希才,他已经发了话,不许任何人提给他调动工作的事。
你要说现在人事变动频繁,一些岗位需要郑希才这样的人顶上去,他承认有这种可能。
但是他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能力水平他清楚的很,需要顶也是可着别人先顶,绝对不能是郑希才先上。
不是沽名钓誉,而是看得透彻,他现在一把骨头了,怎么着都无所谓。
但儿女不知事,万一做错了事,说错了话,现在这个岗位不重要,没人在意他们。
可一旦身处要职,再说出什么话,或者被别人恶意曲解了,那到时候想哭都找不着调了。
而对于干儿子李学武,他是特别满意的,在工作上年轻有为,在生活上老实本分,在家庭上和睦有爱,尤其是孝心。
你且听他刚刚招呼的是什么。
如果是在市里,亲儿子郑希才敢要这么叫他,他一定不应声,装看不见,回头还要教训儿子。
但在轧钢厂,是李学武这么叫他,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尤其是他作为市里的代表前来,李学武仍能主动来跟他亲切地打招呼,爷俩自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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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会客室里发生了什么,李怀德和其他厂领导是如何跟市里来人谈的,李学武不知道。
因为他只跟干爹打了声招呼,便从队伍里悄悄离开了。
楼上这种局面,已经不是他这个级别能参与的了。
如果说他作为管委办主任,有权利和资格参与到接待工作中,也能说得通。
但是,李学武更愿意把这个机会交给敖雨华。
看两个臭不要脸的撕哔有什么意思,结果都已经猜到了。
无非是老李的进攻要猛烈还是要温柔,刘向前是默默承受还是悲愤地喊两声,这玩意有啥好看的。
再说了,李怀德在钱财上有容人之量并不代表他是个大度的人。
李学武知道,老李尤为小气,尤其是在荣耀和胜利这件事上。
这种大杀四方《速通市里副本mvp结算画面》的荣耀时光,他并不一定会想要与他人分享。
决定是他下的,压力是他扛的,关系是他跑的,这个时候就该他站在前排接受对方的投降。
同样的,无论是刘向前也好,市里来的其他干部也罢,没有人会希望这个时候有更多人在场。
就连陆云都不会留在这看热闹,更遑论其他人了。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谷维洁和景玉农,因为就在李学武刚转身往楼外走的时候,两人又下来了。
“呦,二位领导这是要……”
李学武听见谷维洁叫他,回过头来笑着招呼了一声:“怎么没在楼上接待市里的领导?”
“你怎么不上去?”景玉农撇了撇嘴,看着他说道:“你这委办副主任当得也不合格啊”。
“您批评的是,我自己也觉得做的不够好呢”
李学武扯嘴皮子的工夫还能输了她?这会儿笑着对两人说道:“只能多向您学习了”。
好么,他又把话给还回去了。
谷维洁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了门外道:“走,出去说,晒晒太阳,身上都要长毛了”。
久坐办公室的人,会有一个很严重的毛病,那就是缺钙。
有人说缺啥补啥呗,这还不简单?
可人身体不适机器,说缺个螺丝你找个合适的拧上就完了。
你就想吧,他既然是因为久坐办公室造成的缺钙,他就有其他毛病在身体里。
你说补钙,不说这个时候没有后世那么方便的钙片,就是有,他们也不敢吃。
因为不吃都得尿结石呢,吃了更完蛋了。
所以你看坐办公室的那些人,时间长了一抻懒腰都嘎嘎的。
三人站在太阳下晒着春光,倒是舒服了。
晒太阳可不是扯闲蛋,恰恰是有正经事要做。
李雪从楼里跟了出来,走到几人身前给景玉农轻声汇报道:“领导,电话都通知到了”。
也正是因为她的电话通知,跟接待有关的头头脑脑便都来了主办公楼的楼下。
有从楼上下来的,也有从其他楼过来的。
为什么选择在院里说事儿,就是为了图方便,更是正大光明。
等人来齐了,谷维洁做了个简短的开场白。
大致的意思就是,大家应该也都听说了,Z先生要来调研,咱们得做好接待准备工作。
所有部门的负责人心中早已经有数,这会却还是忍不住的激动和惊喜。
由谷维洁和景玉农代表李怀德以及管委会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轧钢厂所有暂停的在京项目全面复工。
即便现在楼上的谈判还没有尘埃落定,但该复工的命令还是得下,不能真让Z先生看到空工地。
再说了,人都来了,还有什么事谈不下来的。
郎镇南收到命令后立即欣喜地安排秘书往工程指挥中心去通知。
所有工地虽然停工了,但管委会给出的要求是停工不停人。
也就是说,随时都要准备复工,也随时都要准备撤场。
现在等来了复工的消息,郎镇南恨不得立即跑到指挥部去打电话,通知各个单位开始抢工。
而第二个命令还是给工程的,要求工程处在天黑以前,务必要在厂区选定的工业区核心位置,也就是亮马河边硬化一块地。
位置已经被李学武标注好了,就在厂区的西南角,临近河边。
那里是轧钢厂选定的办公大楼位置,站在那向四周看,所有的工业区项目一览无余。
至于说为什么要硬化一块地,这还得跟接下来的命令有关系。
轧钢厂要向领导展示厂里的发展成果和突出成绩。
要让领导看到厂里发展的很好,现在要发展的更好,才要地的。
摆什么?
总不能是把钱摞在领导的面前,或者把对外贸易的订单摆在领导眼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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