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眼愣在门口的王鹏,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年柏杨重新低下头看着报纸说了声“请进!”
年柏杨不同于董展风、彭开喜等领导,喜欢人为地制造一种上下级之间的距离,他在要求别人做什么事之前总喜欢用到这个“请”字,让你感觉到他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教养,但是,在大多数人看來,这多少缺了点领导该有的官架子。
王鹏每次都是年柏杨不在的情况下來做准备工作的,此刻年柏杨在座,他虽然觉得有些不习惯,但还是进去就开始搞卫生,给盆栽浇水,整理桌上的文件时,他小心避开了正在看报的年柏杨,同时将自己手里的材料放在了文件篮的最上方。
做完这一切,王鹏又去打了水來给年柏杨泡了茶,然后才问了一句:“年县长,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年柏杨头也沒抬地说:“沒有!”
“那你忙,我出去了。”王鹏有点失望,在这难得的近距离状况下,年柏杨对自己的态度还是犹如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请等一下!”
王鹏刚跨出一只脚,却被这一声叫停了下來,心脏也急速地跳动起來,他转身望向年柏杨,只见对方正看着自己,轻描淡写地说出一句:“乌龙茶喝了都有一年了,是不是该换换口味了!”
王鹏原以为年柏杨看到了文件篮上方的材料才叫住自己的,却沒想到竟是问他这样一句话,一时沒转过弯來,脱口就问:“您想换什么茶!”
年柏杨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但还是被王鹏注意到了,他下意识地回味年柏杨的问題,却已经听见年柏杨说:“沒事了,你去吧!”
王鹏懊丧地退出來,心里反复想着年柏杨那句话,在四号楼的通廊里差点与老孙头撞了个满怀。
“你这是干吗,大清早的。”老孙头略带不满地看着王鹏,“在二号楼丢了魂!”
“说什么呐。”这一年,王鹏与老孙头的关系倒是越來越融洽,俩人沒事儿就泡在一起,王鹏在他那里几乎听全了县委大院的历史,而且老孙头闲來沒事也喜欢点拨点拨王鹏,莫扶桑对老孙头给王鹏的指点一向不以为意,她觉得老孙头要是真有这本事,早把自己升上去了,还会坐在县委办混吃等死,可是,王鹏倒觉得老孙头的有些见解还是有点道理的,真所谓吃亏长见识,老孙头的经验之谈也算是一面镜子。
“老孙头,问你个事。”王鹏想让老孙头帮自己参谋参谋年柏杨那句话的意思,“你说领导喝了一年的茶想换口味,我要是回他想喝什么茶,你觉得有什么问題!”
老孙头走在王鹏身边,迈着平稳的步子,晃着脑袋一遍遍地复述着王鹏的话,“就事论事,换你若喝腻了一种茶,想换一种,会怎么着!”
“如果原本喜欢喝的,现在却腻了,那必定是想不好要换什么的,如果想好了,也就不用问了,直接换就是了……”王鹏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脑中灵光一闪,暗道着啊,领导说话都是有艺术的,沒有废话的时候,年柏杨这一句看似问的茶,实际应该问的是工作方法。
可就这么一激灵的工夫,王鹏立刻又黯然了,如果年柏杨真是要问工作方法,前面这一年又为什么要这般冷落自己呢,他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叉了。
犹豫间,人已经到了县委办门口,正碰上彭俊晃晃悠悠地也要进门,愣是将王鹏往边上一挤,大摇大摆地迈着方步进了办公室,老孙头不满地朝彭俊的背影瞪了一眼,但他和王鹏谁也沒有表示什么。
莫扶桑正和翁丽华说着话,看见彭俊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立刻就不满地说:“彭俊,做人呢,要厚道,就算不懂得礼让在先,也该懂得敬长尊老!”
彭俊二十郎当的年纪,又是彭开喜的侄子,相貌谈不上帅气但也绝不难看,所以自我感觉一直很良好,认为凡是女人应该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偏偏莫扶桑对他从來都是不假辞色,尤其是王鹏來了以后,彭俊整天见他们俩有说有笑的,他虽然沒有追求莫扶桑的心思,但心里也还是酸得冒泡,他刚刚进门就是看见王鹏走在自己前面故意挤他的,现在听莫扶桑假借老孙头说事,心里气不打一处來,但又发作不得,索性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冲着王鹏道:“王!!副科长,今天你进办公室好像晚了啊。”说着还用眼睛故意瞟了一眼桌上的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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