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江没把自己可能会被搅进与洪向南有关的人事争斗里的状况告诉王鹏,因为眼前的王鹏让他感到极其陌生,与他初见到现在三个多月里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眼前的人与着和年龄不符的沉稳与阴狠。他很不愿意把“阴狠”这样一个词用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因为他一直以来对他为石泉奔走的决心与坚持很感佩,所以他难以想像这样一个心系群众的人,会有一种要置人于不复的狠厉,尽管洪向南是罪有应得,但牵涉面也太大了一些。
天亮以后的曲柳乡政府大院很安静,直到上班的人来来往往之后,才逐渐热闹起来,到上午下班前,所有人都听到了洪向南办公室里传出来的一声爆喝,以及瓷杯砸碎的刺耳响声。然后,在一声关门的巨响后,有人看见乡派出所的民警钟宏轩青着脸从洪向南的办公室里出来,匆匆走下楼。
钟宏轩才离开洪向南的办公室,洪向南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没好气地接起来,“喂,说话!”
陈东江在电话那头听到洪向南气急败坏的声音,心里暗想,这就气成这样?你可知道,好戏还只有刚刚上演啊。“洪书记,乡派出所的钟宏轩刚刚给我送来一份检讨,你要不要看看?是关于王鹏与韩亚芬这件事的真实情况。”
“看个屁!”洪向南听出是陈东江的声音,“陈东江,你不用跟我来这一套,韩亚芬自己写的东西在我这里呢,没有什么比当事人自己写的东西更有说服力了吧?我都答应你合作了,你还搞这些个?有病!”
陈东江看了看话筒将它轻轻搁到座机上,慢悠悠地抽着烟,开始仔细想王鹏这个人,到底他的背后有些什么样的朋友?明明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农村青年,兜里摸出来的竟是省领导都难得一见的熊猫特供烟!
整个白天,乡政府的气氛都是怪怪的,大多数人都无心认真工作,但也没有人敢继续昨天那个有关王鹏的八卦话题,因为中午张银娣在食堂提了一下,结果被正好走过的洪向南骂了个狗血淋头,说谁要是再传这种无聊的谣言,就马上卷铺盖滚蛋。包括乡党委的那些人都觉得莫名其妙,洪向南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变了?这可不是他昨天在党委会上的态度!他们都把目光投向了陈东江,觉得他昨天下午在洪向南办公室里的一场大吵背后,应该是有些文章的。只有李宝发在下午偷偷问王鹏,昨天下午请假去宁城,除了见冯局长,是不是还去办了其他的事?
王鹏当然不会和这只老甲鱼推心置腹,也就嘻哈着说这个是肯定的,除了看冯天鸣,他还趁机去见了几个同学和朋友,最近忙晕了,朋友都快不记得了。
李宝发套不出话有点讪讪的,就命令王鹏赶快跟县建设局联系用地红线的事,说乡里领导催了好多次了,要工建办快点把专业市场用地的事办下来。
王鹏也不与他计较,答应着就去了。
周宏伟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冷眼看着王鹏与李宝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结果被训完王鹏的李宝发也赶出去办事了。只有田菊花闲闲地剪着指甲,站在吴培观的桌边,在说一些石泉婆娘的风流趣事。
第二天上午还是很安静,王鹏心里却急了起来,为什么洪向南还是好好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难道张冬海没有把账本交到潘广年手里?还是潘广年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公正?他跟自己较着劲,一个个的问题提出来,又一个个地被他自己否定掉,到最后,他沮丧地一根接一根地抽起了烟。
李宝发是知道洪向南教训王鹏的计划的,眼看着事情已经铺开了,洪向南却自己突然刹了车,虽然没有重新开党委会,却直接签发批准了王鹏正式成为中G党员。这样戏剧化的转变,让李宝发也开始摸不着头脑了,看王鹏的目光又变成了刚见他时那种审视打量的样子,连称呼也变了回来,“大学生长大学生短”的,不知道的人真以为王鹏是哪个大学的正牌大学生。
直到这天快下班的时候,龚学农带着一行人分别坐着三辆车开进了乡政府大院,下车后就直奔洪向南的办公室。之后,党政办的人就看到陈东江穿过他们的办公室急急地进了洪向南的办公室,十分钟后,两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和洪向南并排走过长长的走廊,龚学农和另外两个中年男子走在后面,并不时低声讨论着什么,陈东江走在最后,所有人都下了楼上了那三辆车子。
1号楼的阳台走廊上站满了人,大家都不知道乡里有什么大事,让一、二把手都面色沉重地乘车离去,洪向南更是破天荒地没有向党政办交代去向,没有安排工作。
第二天,乡里各部门照常上班,但是党政一、二把手还是没出现,连工建办新上任的副主任李宝发、基金会现任出纳张银娣、计生办副主任许梅芳也都没来上班。大家这才意识到,是不是领导出事了,这些没有出现的乡干部,平时可都是洪向南书记身边的红人,他们都没来上班,肯定和洪向南有关。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猜测不绝于耳,大家不敢互相串联,但基本都是一个科室里的人窝在一起交头接耳,只有王鹏他们的工建办一片沉静,除了不见人影的李宝发,其他人各司其职忙着自己的工作,谁也没有说三道四,连田菊花也很识相地闭了嘴。
晚上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王鹏的call机不停地震动起来,他匆匆吃完将洗好的饭盆交给柴荣带回宿舍,自己回办公室回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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