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棠花巷子,风声一股接着一股。可仔细去听,便能分辨出风声中夹杂着衣衫浮动的缠斗声,或有黑衣人的身影在半空掠过,转而又没入背光的盲角。
有人来与司空幸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说一切尽在计划中。
云沉雅站在屋顶,眯缝着双眼朝下瞧。他这会儿脸色依旧白着,可一双眸子里,却看不出是何情绪。司空幸本着沉默是金的原则,云尾巴狼不开口,他绝不多说半个字。
过了会儿,太阳又出来些,明晃晃地有些耀眼。
云沉雅扬开折扇,悠悠然摇了两把,慢条斯理地问:“炸药埋在哪儿?”
司空幸听了这问,不由地十分高兴。这还是头一遭,他猜中云尾巴狼的心思,晓得他必定会关心那炸药。
其实为保万无一失,炸药一个埋了三处地方。窄弄里一处,仓库门前一处,另外,仓库背后的街角又是一处。炸药需得引燃,为了不被人发现,引燃的线头也埋得十分诡异。
司空幸将情况与云尾巴狼大致说了,便拱起双手,自告奋勇地说要将那三捆炸药收回来。语罢,他又微微抬眸,去瞄云沉雅的脸色。
谁料他猜中了尾巴狼的心思,却没能猜中尾巴狼的计划。
云沉雅将扇子收了,以扇柄抵住下颌思索了一会儿,悠悠地道:“你别去了,我去。”
司空幸大惊,又欲说那炸药线头的埋法十分诡异,若非他亲自去,恐怕即使能收一处的炸药,令两处却依旧会引爆。另外,因手下的大多数打手并未见过云沉雅,也不知云沉雅的真实身份,若如尾巴狼不经意蹿出,破坏不了炸药不说,可能还会导致打手们将炸药提前引爆。
可云沉雅却似瞧出了司空幸的心思,他摆摆手,淡淡说了声:“不碍事。”下一刻,藕荷衣衫微拂,凌空身影一线,人便消失在舒家客栈里。
司空幸愣愣地瞧着那转瞬即逝的人影,不由地抬头抹了三把汗。炸药已经埋下了,敢情能闹着玩?云尾巴狼素来是个深谋远虑的性子,怎得今次做事如此冲动,一个弄不好便会将自己的小命搭上。
司空幸想,也不知护卫大皇子不利,会是个什么罪名。不过,其实什么罪名都不重要,反正那远在大瑛朝皇位上坐着的昭和帝与他儿子一般是个坏透的了主儿,动动小指头,便能想出一百种法子折腾人。
因客栈里的打手并非全认识自己,云沉雅也做出一副不知情的无辜样,折扇推开客栈门,笑嘻嘻唤一声:“小棠妹?”
客栈内无人应声。云尾巴狼又蹿去柜台处,自个儿斟了一盏凉茶,喝了几口,犹不解渴,所幸将茶壶拎在手里,又蹿去后院寻舒棠。
里里外外找一番,不见舒家小棠的人影。可方才司空幸明明说,除了舒棠与汤归,客栈里的人都大早便出了门。站在客栈内,打手的缠斗声便十分清晰激烈。如斯激烈的打头,必定是汤归被引出来了。
汤归确然被引出来了,他的武功虽高强,可也比不过对方人多势众。逃无可逃之下,只好往后院的窄弄躲。那巷子窄,死角处虽不是逃跑的最佳之地,可其地势却适合防守,又不会被围攻,大概能撑个一时半会儿。
其实这个时候,打手们也十分吃惊。素闻方家公子方亦飞,一手暗器带毒的绝活无可比拟。可他们缠斗了这许久,除了飞镖梅花镖,不见汤归扔任何暗器。但,越是如此,汤归每一次稍稍有扔暗器的动作,便能将周遭打手逼得退后数步。
久而久之,汤归也发现这规律。他袖囊里只剩三枚梅花镖,决不可随意用了。灵机一线,他忽地抖抖袖囊当空一拂动,做了个发暗器的动静。果不其然,周围人见状纷纷退后。而汤归便趁着这空闲,蹿去后院窄弄的尽头——仓库之前。
这会子,云尾巴狼也到了后院窄弄。周围打手见多出一人,本打算将其敲晕。谁知忽地有人觉着云沉雅眼熟,当下做了个手势。遂,所有人按兵不动,只好大眼瞪小眼,于房檐上,屋角处,干起围观的活儿。
此时此刻,云沉雅也不知从何处顺了根木棍,一手拿着棍子,一手拎着茶壶,一脸闲适地往巷子里走。他这副事不关己的神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大清早散步路过此处。
此时此刻,身后的脚步声十分清晰。可打手的身手极好,若要追来,必定消无声息。越是危难的时候,越怕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这会儿的脚步声令汤归手里不停发抖,抓着铜钥匙开那仓库门,可钥匙就是插不进锁孔里。
时间不等人。就在这时,身后的脚步声蓦然停住。汤归心底一顿,猛然转过身,便见云尾巴狼眯着双眼,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云沉雅的姿态十分奇怪,左手持木棍扛在肩上,右手拎茶壶吊在指尖,真可谓半身粗鄙半身雅,集禽兽与儒生两种气质于一体而不显突兀,这也算个高级人才。
旁的人不晓得云沉雅的真实身份,可汤归却是心知肚明的。因而转瞬之间,他便如八爪鱼,背贴着仓库门,丝毫不敢动弹。
云尾巴狼端的是镇定从容,拿着手中木棍在墙上敲了敲,说:“我找小棠妹,你瞧见小棠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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