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一惊,又翻了翻。
没错,口袋里仍然只有凤形佩,玉韘和别的小物件都不见了。我看着手里的口袋,呆怔片刻,转身走出屋外。
柴垛边,辰和丹还在吵闹,我朝他们走过去。二人看到我,突然止住口角,丹脸忽而变得更红,表情狐疑。我拿着口袋和凤形佩,急急地问他们:“可见过此囊中的其余物件?”
二人愣了愣,对视一眼,辰摇头:“不曾。”
“我也不曾,”丹瞅着口袋,语气稍稍生硬:“我替你换下湿衣之时,见到此囊在袖中,曾打开来看,里面只有那断佩。”
“如此……”我喃喃地说,心里一阵不定,像是揣着什么放不下来。
“失物了?”辰问。
我微微点头。
“何物?”
“一些小物件。”我说。
辰看向丹,若有所思。
丹一怔,随即瞪大眼睛:“不是我!”
辰瞥她:“未说是你。”说着,他转过头来,对我说:“舟人丁并非伏里中人。”
“嗯?”我懵然。
辰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去,拿起地上一段木柴,继续说:“伏里田土甚少,舟人丁每月来运山林野货出去易粮,伏里一年须给他绢三匹。”他看我一眼:“他从河伯手中救了你,总要收些东西。”
我愕然,问:“既如此,他为何单单留下这佩?”
辰瞅瞅我手中的凤形佩,又弓下腰去,头也不抬:“那断佩换得了什么。”说着,将木柴上放在桩上,用石斧斫了斫,用力一劈,木柴应声裂作两半。
看着那滚落在地上的木头,我沉默良久,轻轻地说:“其他东西倒无关紧要,只是其中有一玉韘,于我非同寻常。”
辰直起身,看着我:“舟人丁再来时,我同你问他便是。”
我默然。
辰的话不无道理。口袋是扎紧绑了结的,里面的东西不可能跑出来落到河里。而若是有人拿了,那人是谁,也只好等到舟人丁来才能问明白。
好一会,我慢慢地点点头,不知为什么,却觉得心依然催得慌……
衣服浸在水中,渐渐湿透。
我挽着裳裾和袖子,坐在水边的石头上,俯身把衣服搓起来。旁边不远处,丹和辰陪着辰的母亲收割白茅,搬回去修缮屋顶。
身处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还要待一个月,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无事可做。听丹说,当日从我身上换下的衣服没有清洗便拿去晾干了,便索性带衣服到河边,打算自己洗一遍。
微风徐徐送来,清澈的水波漾上脚面,水花在夕阳的光辉下跃起,透亮得晃眼。我看着在水中舒展的衣服和洁白的脚背,再转头望向远处,眼睛忽而被光照刺得眯起。只见伊水宽广的河面上,金光粼粼,郁郁的山峦和莹莹的蓝天都镀上了一层明媚的晖光。
我看着眼前的夕照,有些出神。心想,自己有多久没像这样欣赏风景了?
“你这般搓要搓到何时?”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回头,只见她正走来,手里拿着根杵。
丹在岸边停下步子,看看我手里的衣服,隔着水把杵递给我:“用这个才好。”
“多谢。”我说着,伸手去接,却够不着。
我放下衣服,站起身来,不料,脚边一滑,衣服随着水流漂走了。我惊叫一声,赶紧去追,一直淌到过膝的地方才将衣服捞起。这时,裳裾却散了下来,落到了水中,我又是一阵忙乱,七手八脚地收拾,赶紧回到岸上。
身上湿淋淋的,狼狈极了,那三人都在看着我笑。
我放下衣服,懊恼地拧起裳裾。
辰踱过来,啧啧地说:“洗衣都不会,你莫非真如白叟所言,是贵族?”
我停住,讶然地抬头看他:“白叟见过我?”
“自然见过。”辰说:“若非白叟识得些救命之术,你怎能这般快速好转?”
我沉吟片刻,道:“如此,我当登门道谢才是。”
“道谢?”辰的视线却落在我的衣服上,睨睨我:“白叟乃里中最长之人,能巫能卜,里宰都须敬他。你这般形貌,如何见得白叟?明日再去。”说罢,不再多言,回身走开。
辰没有食言,第二天用过大食后,他便带我去见白叟。
白叟的屋子在伏里的另一头,一路上,我们遇到了不少乡人,辰熟稔地和他们打招呼,他们答应着,目光却驻留在我身上,满是新鲜和惊奇。
沿小路绕过几处灌木丛和农田,辰指着不远的一间屋子说,那就是白叟的家。
我看着那房屋,外观与辰的家没什么两样,只是看上去要略小一些。路旁的大树下,一个年轻人正蹲在树荫中,手上拿着根枝桠,似乎正专心致志地在地上画着什么。
辰走上前去,像是叫了他的名字,年轻人抬起头,两人说起话来。
我走上前,只见那年轻人也是髧发,身形似乎比辰要单薄,脸称不上英俊,却比辰要白净许多。
看到一旁的我,年轻人似乎愣了愣,片刻,面上忽地泛起红晕。
我诧然。
辰却神色自若,转头对我说:“这是亥。”又对亥指着我说:“亥,这是姮。”
原来他就是那修伏里水渠的人,我对他一礼。
亥略一颔首,迅速地低下头去,继续在地上画。
“亥,”辰用周语问:“白叟可在室中?”
“在。”亥简洁地答道,没有抬头。
辰带着我朝屋子走去。行了几步,我回头,亥仍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眼盯着地面,像是还要画上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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