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燮坐在地上,微喘着气,手紧紧地拽着我的臂膀,脸色铁青:“为何来此?!”
我刚要开口,却听到不远处有人兴奋地高声喊起来:“援师!”
我和燮皆是一怔,赶紧从地上起来。
日光灼灼,从垛口望去,道路的尽头,十余乘兵车正驰来,后面,尘土漫起,跟着长长的徙兵队伍,干戈密密麻麻。
城墙上的人都欢呼起来。
邑外,东夷人一阵忙乱,他们停止了进攻,鼓声大作,掉转矛头,对向车兵的方向。
队伍快速地前来,临到阵前时,领头车上一声鼓响,车兵忽然分作几队,往不同的方向冲入夷人之中。
我望着眼前的战场,眼睛一瞬不离。
主车上,鼓声厚实宏亮,几队车兵在它的指挥下,不断地变换,左冲右突,将东夷人的阵列分割开来。
东夷人似乎一下乱了套,金石铮铮相撞,兵车所过之处,哀号遍起,血色一片。
冲杀一阵之后,东夷人再也抵抗不住,鼓声停息,纷纷丢下武器向后奔逃。
喊杀声起,原野那边,几百乡人挡住了去路,主车上鼓声大作,徙兵们也赶了上去,东夷人哭喊着,到处是伏地乞降的人。
眼见得胜已是定局,邑内的人们欢声雷动。留下清理战场的人,几队车兵重新又汇集作一处,在主车的引领下朝邑中开来。城门被缓缓打开,乡人和兵士们把东夷人留下的巨木搬走,让出道路。
我看向主车上那几人。御者身后,甲首持弓,参乘执戈,一人白衣皮弁,身形挺拔颀长,傲然地站在他们之间。
尘雾在阳光下渐渐散去,待那人的轮廓在眼前清晰起来,我愣住——那是姬舆。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睛,再看,姬舆的面容更加真切地映入眼帘。
我睁大眼睛,他不是在成周吗?怎么会站在虢国的兵车上?
转头,不期然地对上燮的眼睛,他注视着我,目光中似有情绪,却一语不发。
我怔住。
人们高兴地到城下去迎接援师,纷纷从我们身旁跑过。
燮的手仍然握在我的臂上,他看了看,缓缓松开。
“下去看吧。”他说。
我移开目光,点了点头。
刚转身要走,脚下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磬响。我低头看去,却见丘给我装玉的小口袋不知什么时候跌了出来,正在脚下。
我忙将它拾起,拍干净,打开检查一遍,发现玉韘和别的小玩意都在,却独独不见了凤形佩。再往地上看去,我愣了愣,燮正弯腰从走道上捡起一个小小的包裹,表面被人踩得脏兮兮的,正是凤形佩。
心中一惊,我把它拿过来,小心地打开。
绢帕中,莹玉洁白,凤形佩光泽华美,已经断作了两半。
我呆呆地看着掌中的碎片,一动不动。
一双手伸过来,修长的手指将两片玉轻轻拿起,燮看着凤形佩,将它拼合。凤形佩似乎又便成了一个整体,看不到一丝裂缝,两半玉色却各不相同,似在隐隐地提示着断口的存在。
燮的手松开,凤形佩重又分为两半。
一切都过往不复。
眼睛麻麻地酸涩,我抬头望着燮,他的双眸深邃,嘴唇紧抿着。那面容忽而模糊起来,只余眉间的一抹痛色沉入心间。
“姮!”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深吸一口气,回头望去,觪向我快步走来。
见到燮,他愣了愣,见礼道:“晋侯。”
“太子。”燮还礼。
“姮,”他看向我,说:“随为兄到城下。”语气中不掩兴奋。
我望向燮,他神色已经回复镇定,默默地注视着我。
“叨扰晋侯。”觪向燮略一欠身,拉着我向后走,步子极快,我踉跄了几下。
走下阶梯时,我向后望去,那抹身影仍定定地站在原处,突然,台阶一挡,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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