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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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十年七月,新政推行已满四年。从最初的多方受阻,到如今的政令畅通,皇帝和崔朔终于初步实现了他们隐忍多年的心愿。
大批昏聩无用的官员被裁撤,松懈的军备得到改善,国库也充盈起来。稍加时日,再现中宗、文宗两位皇帝在位时的清明朝纲也不是不可能。
朝臣们歌功颂德的奏章送上来那天晚上,皇帝破例召了崔朔入宫。
沉香亭内,皇帝亲自斟了一杯酒,递给他,“这杯酒,敬我俩的少年之志。”
崔朔含笑接过玉觥,一饮而尽。
多年前,两个胸有沟壑却都郁郁不得志的男子在煜都西市的酒肆内一见如故。他们在月色下饮酒,指点江山,就此在心中定下了那个漫长的约定。
多年以后,他们并肩立在这帝国权力的巅峰,感受着理想终于实现的快意。
此生为丈夫,仓促数十年。他们已不负这万里河山,不负这一世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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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十年八月,在宋齐的反复要求之下,皇帝终于降旨,召回在行宫养病多年的皇后及皇五子。
顾云羡在离开五年之后,带着她的儿子一起回到了皇宫。
六宫妃嫔在宫门处恭迎,凤辇慢慢停下,鎏金翔凤图案的车门打开。
顾云羡踩着马凳子下了马车,然后转身,小心地牵住阿桓的右手。
阿桓学着母亲的样子,一脚踩在马凳子上,然后跳到了地上,好奇地东张西望。
顾云羡回头,朝跪地行礼的众人含笑道:“可。”
众人起身,顾云羡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心中有些感慨。
一别五年,从前的毓昭仪已经晋了惠妃,泠淑仪则是淑妃,都跪在人群的前方。这两人有如今的位分顾云羡并不惊讶,让她吃惊的却是繁素。
她离宫时,她还是协理六宫的贵姬,可她回来时,她竟已经是执掌大权的贵妃。原本在她上头的沈竹央、朱镜如都被她压到了下面。
从前的庄贵姬、如今的尹贵妃带着六宫众人走到顾云羡面前,微风中,她头上的步摇胡乱颤动,一如她复杂的心情。一把握住顾云羡的手,她眼中含泪,欣喜道:“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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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内,顾云羡看着尹繁素笑道:“快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年我在温泉宫里,听说你一路扶摇直上,心中真是好奇。”
尹繁素有些不好意思道:“臣妾有今日,全托了姐姐的福。没有别的原因。”
“托我的福?”顾云羡挑眉。
“自打当初夺子一事之后,陛下就与沈竹央隔阂,几乎不去看她,偶尔见面也是说说话就走。朱姐姐又是那样冷淡的性子,从不与人争什么。可这宫里的事物总要有人打理,顺着排下来,也就臣妾的身份够资格,所以慢慢的便都交给臣妾去处理了。”尹繁素道,“您走的第二年,前朝就开始推行新政,陛下忙得跟什么似的,常常几个月都不来后宫一趟。大家没有圣宠可争,也就安分下来了。臣妾便每日照顾阿杭、打点宫务,等着您回来。”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顾云羡却仍有些困惑,“可在我的印象里,沈竹央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她这几年竟没给你找什么绊子?”
“自然是有的。”尹繁素道,“姐姐也知道,臣妾论手段是绝比不过沈氏的,所以一开始还吃了不少苦头。好在陛下看在姐姐的份上,对臣妾多有回护,后来朱姐姐也主动出手帮我,臣妾这才慢慢站稳脚跟。”
朱镜如主动帮繁素?顾云羡困惑了一瞬,忽然明白过来。她知道自己与繁素交好,大抵是在用这种方式还她当初欠她的人情吧。
“不过现下好了,姐姐回来了,臣妾也能把权力都交还给姐姐,总算是一身轻松了。”
顾云羡摇摇头,笑道:“恐怕不行。我才回来,有许多事情需要熟悉。你还得再辛苦一段日子。”
尹繁素想了想,笑着点点头,“也好,一切都听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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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繁素离开之后,阿瓷犹犹豫豫地站在顾云羡旁边,欲言又止。
顾云羡淡淡看她一眼,“有什么话便说吧。”
“是……”阿瓷慢吞吞道,“小姐,您真的相信贵妃娘娘吗?”
顾云羡蹙眉,“什么意思?”
“奴婢回来之后听到了一些消息,和贵妃娘娘刚才讲的,有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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