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
听到皇帝提起太后,顾云羡觉得心头一阵刺痛。
这是她最无法释怀的一件事。
上一世景馥姝设计害死了太后,她固然是罪大恶极,可归根究底还是皇帝给了她这个机会。而且她相信,这一世如果不是没有机会,景馥姝一样会动手。
身为君王,偏信宠妾,最后致使母亲身死,说给谁听都是无法原谅的大错。
“陛下记起了这些,所以想找臣妾聊聊吗?可惜臣妾不想去回忆这些事情。”她几乎是有些尖刻地开口,“这几年来,臣妾已经被噩梦纠缠够了,如今只想清静地过日子。”
“云娘……”
“臣妾告退。”她行了个礼,转身便走。
他看着她的背影,浑身上下都是无能为力的感觉。
如今的她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抓不住的幻梦。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他本就亏欠她良多,如今再添了母后这一桩,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根本不配去奢望她的宽宥。
可心底深处却还在不舍。
知晓得越多,他就越明白他曾经辜负了什么。
是那个一片赤诚爱慕着他的少女;是那个义无反顾为他披上嫁衣的新妇;是那个受尽冷落、含恨身亡的女子。
还是那个默默弥补他的过错的妻子。
他一无所知,她便承担起所有责任,查探母后驾崩的真相。重生之后的那几年,她一直把为母后报仇放在视作活着的目标,即使付出再多也在所不惜。
她上一世或许辜负了母后的期许,可这一世,她对得起她的一番疼爱。
而他却什么都没做。
这么一想,他心头忽然一阵慌张。
他觉得,如果任由她这么走了,也许他就永远失去她了。
这一阵子他本就心乱如麻,此刻这个念头一涌上来,立刻无法自拔。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几步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云娘,你听我说……”
她没料到他居然会不让自己走,惊讶之后便是腻烦,“你放开我……”
一壁说着,一壁转过身子想挣脱他的手。
两人都情绪激动,她忘记了自己腹大如箩,转身的时候才发觉两人隔得太近。他一慌,担心自己撞到她的肚子,忙顺着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他松得太突然,她一时没有把握住平衡,身子晃了一下便朝后倒去——
皇帝呆呆地看着顾云羡倒在地上,面色煞白,身下的裙子已然红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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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里乱成一团,宫娥跑进跑出,额头上全是汗水。四名侍御医都在产房内,隔着帘子指挥稳婆和女医接生。
皇帝站在产房外,低着头看着自己微微发颤的双手。
吕川在一旁小声安慰道:“陛下别担心,皇后娘娘的身孕已经九个多月了,如今也就比预产期早了一点,会没事的。”
何进也在一旁劝道:“对啊陛下,您看皇四子还是八月降生的,不也是健健康康的……”
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一股凛然的寒意。何进吓了一跳,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皇四子固然健康无虞,可生下他的姜氏却是血崩而亡。
自己此刻在皇后的产房外说这个……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颤抖道:“陛下恕罪,臣……臣不是这个意思……”
吕川一脚踹上他的肩膀,当场让他摔了个仰面翻。
“不长脑子的东西,还在这里碍陛下的眼做什么!自个儿滚出去,找人领三十大板!”吕川咬牙道。
何进颤颤巍巍地翻身跪好,磕了个头,“诺……”
皇帝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就这么任由吕川发落了他的徒弟。
吕川见状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刚才还担心,皇帝一怒之下会直接把何进打入暴室,还好还好,他还留了几分理智。
吕川因为何进的一句失言吓得够呛,却不知皇帝压根儿没听到这句话。从四名侍御医赶到椒房殿,把产房的门关上起,皇帝就觉得耳边都是嗡嗡嗡的声音,吵得不真实。
他没注意吕川或者何进说了些什么,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手。就是这双手,在那个时候抓住了她又松开了她,才害得她摔倒。
他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
明明在他不在她身边的这几个月,她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连脸颊都红润了不少。
他知道,她是真的很在乎这个孩子,所以才不容许自己有一丝的懈怠。为了孩子能够健康诞生,她尽了最大努力。
可就是因为与他见了一面,她就早产了。
或许,他根本就不该出现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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