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年初在温泉宫咏思殿,她当众说出不愿为他生孩子,他暴怒之下头颅剧痛。那次之后,头痛就变得频繁,时不时便会来一回。传了几次御医,说辞总是那一套,劳累过度、损耗心神,听得他心烦,索性不看了。
因为怕她担心,他一直没有告诉她,谁知今夜居然会当着她的面犯病。
说话间,头痛慢慢缓了下来。虽然在一抽一抽的疼,却已不像方才那般要命了。
舒出一口气,他微微一笑,“好了,没事了。”
她看着他额头上的冷汗,想了片刻,神情坚定道:“这样不行,明日大典之后,臣妾便将诸位御医都请来。大家一起商量,总能查出缘由。陛下万金之躯,肩负宗庙社稷,怎么能任由病痛缠身却不管不顾?”
他想解释他没有不管,可看到她一本正经为自己担忧的模样,突然觉得心情出奇的好,方才那一番疼痛也值了。
“好,都听你的。”他亲亲她的额头,“明儿晚上,便把他们都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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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年六月初五。
这是太史局花了三个晚上占出的黄道吉日。宜嫁娶,宜祭祀,宜入宅。大吉之日。
皇帝选择这一天举行皇后册封大典。
提前一日,内使监设御座于晖昇殿如常仪,尚宝卿设御宝案于晖昇殿门之左右,俱东西相向。将军二人位于殿上帘前,将军六人位于晖昇门之左右。又将军四人位于丹陛上之四隅,将军六人位于晖昇殿门之左右,俱东西相向。鸣鞭四人位于丹陛上北向。
是日,金吾卫陈设甲士仪仗于丹凤门外之东西,拱卫司陈设仪仗于丹陛丹墀之东西,和声郎设乐位于丹墀之南,礼部设龙亭仪仗大乐于晖昇门外正中,以俟迎送册宝至中宫。1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吉时一到,帝后带着百官驾临。
含章殿内,顾云羡已换好了袆衣。这是周礼所记的命妇六服之一,“三翟”中最隆重的一种。深青色的衣料,上面绣有皇后方可用的翬翟图案,再尊贵不过。
她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三博鬓,面贴花钿,服色深青,面容端肃,一丝表情也无。
柳尚宫立在她身后,亲手为她戴上凤冠,然后看着镜中高贵庄重的女子,微微一笑,“娘娘终于得偿所愿。”
顾云羡唇角微扬,终于有了一丝表情,“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穿着袆衣等候册封了。”
柳尚宫自然知道她话中的自嘲,温和地劝慰道:“能有第二次便是娘娘的福气。今日一过,您便又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顾云羡想了想,笑道:“大人说的对,这是本宫的福气。”
采葭从外面进来,“娘娘,凤舆已到宫门口,准备接您去晖昇殿受封。”
顾云羡慢慢站起来,看向前方,“是吗?已经到了啊。”
柳尚宫施了个礼,含笑道:“奴婢陪皇后娘娘一起。”
她叫她皇后娘娘。
时隔近三年,她终于再次听到别人对她唤出这四个字。
她终于,当回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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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章殿内一切顺利,大正宫那边却乱成了一锅粥。
皇帝已换上了冕服,却歪着身子靠在软榻上,一手撑着脑袋,痛得满头大汗。
吕川伺候在一旁,脸色惨白,看起来比皇帝还吓人。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陛下,微臣求您了,让臣去传御医过来吧!您这样不行啊!”
“闭嘴。”他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若是敢自作主张,朕便赶你到暴室去做苦役。”
刚说完,又是一波剧痛袭来,让他身子忍不住一颤。
吕川几乎想一头朝那大柱上撞去,省得活着受这煎熬。
也不知今日是撞了什么邪了,本来一切都好好的,陛下换上了朝服,戴上了冕冠,就等着时辰一到便上车前往晖昇殿。可谁知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他那要命的头疼居然又发作了!
不仅如此,这回的头痛还来势汹汹,比之前的几次都要剧烈。他眼睁睁看着皇帝的嘴唇一片惨白,额角的鬓发都被汗水打湿。
他想去传御医,却被皇帝厉声制止。他明白他的担忧,这样的日子,他不愿传御医过来平添晦气,想咬牙挺过去。可眼看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那剧痛竟没有减轻的征兆,皇帝的手上青筋都已然暴起。
吕川心中反复衡量,还是觉得不能这么放任下去,不然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不仅大臣们不会放过他,便是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打定了主意,他悄悄往旁边挪了几步,低声吩咐何进,“快,去尚药局请张显张御医过来。就你一个人去,别惊动了旁人。”
何进本就被这情况吓得六神无主,此刻听见吕川的吩咐,忙不迭道了声诺,立刻便出去了。
吕川回头,看到皇帝双眼紧闭,想来是没注意到自己的行为,不由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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