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皇帝干脆利落道,“朕又不是御医,去了能有什么用?你吩咐几个人,就说是朕的意思,让侍御医过去看看就成了。”
吕川低头表示明白了,正打算去叫人赶走小词,就听到陛下补充了一句,“对了,让明修仪的侍女给她传个话。告诉她朕回头自会去看她。”声音低了一些,“朕还有些话,要好好问问她。”
.
顾云羡觉得自己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醒来时有一瞬间分不清身处何处。
柳尚宫坐在榻边支着头打盹,被她的声音惊醒之后连忙凑过来,“娘娘,你觉得怎么样?”
顾云羡眉头微蹙,“我觉得……浑身没有力气。我究竟怎么了?”
柳尚宫犹豫一瞬,“御医说,您动了胎气。”
“胎气?”顾云羡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才理解清楚这句话的隐藏含义,“我……有了身孕?”
柳尚宫颔首,“是。”
顾云羡呆呆地看着她,“可,可我不是……不可能啊!”
柳尚宫忽然起身,敛衽长拜到底。她甚少对顾云羡行这样的大礼,不免让她一惊,“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奴婢向娘娘请罪!”柳尚宫正色道,“是奴婢自作主张,将娘娘的补药换成了治疗虚寒之症的药。”
顾云羡双眼大睁,“你换了药?所以,我的病已经好了?”
“张御医说,娘娘之前服用了一年多的药,其实已经从根处改善了病情。如今再加上薛太医的药,便好了一大半了。虽体质仍偏寒性,但只要悉心调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所以,我才会有孩子……”顾云羡喃喃道,片刻后忽地反应过来柳尚宫在这件事中身处的关键位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尚宫抬头,眼中满是郑重与严肃,“因为,奴婢得为娘娘作长远考虑。”
顾云羡道:“我不明白。”
“究竟是娘娘您不明白,还是不愿意明白?”柳尚宫道,“子嗣对后宫的女人有多重要,您不会不知道。您说希望像泠淑媛那样,守着自己的一块地方,过清静自在的生活。可您得想一想,泠淑媛从前不是皇后,在这宫里也几乎没什么仇家。大家都知道她不争,所以没人去主动招惹她。但您不一样。就算您不争,您从前的身份依然会成为梗在众人心头的一根刺。毓昭仪志在后位,她绝不会给自己留下这么一个隐患。还有明修仪,她也不会放过您的。”
顾云羡知道她说的都对,这些事情她也不是没想过。然而对于清静生活的渴望击败了她,让她自欺欺人地把这些隐忧通通抛到脑后,一定要去做一次尝试。
她抿唇,“大人既然看明白了这些,当初怎么不说?”
柳尚宫淡淡一笑,“因为奴婢知道,如果娘娘不去试一试,是不会死心的。”膝行而前,神情变得恳求,“如今你也试过了,该认清现实了吧?您一跟陛下闹矛盾,明修仪便趁虚而入,毓昭仪也在这个时候与她联手。我们再小心也没用的。一朝失势,便是四面楚歌。只有陛下,他才是您在这宫里最有力的护身凭依。”
顾云羡的右手攥紧了身下的褥子。
柳尚宫见她已经动摇,再接再厉,“就算您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孩子考虑啊!您愿意让这个孩子顶着庶子的名头过一辈子吗?他本该是陛下最尊贵的嫡长子才对。”
顾云羡听到这句话,身子明显一颤。
右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她原本迷茫的眼神里慢慢有光彩溢出,仿佛被擦去了灰尘的瓷器一般,瞬间显现出璀璨光华。
孩子。
对,她有孩子了。
活了两世,她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
这曾经是她最大的企盼,是她在这孤寂深宫唯一的指望。虽然她一度放弃过,但那不过是自认为无望之下拿来安慰自己的托词而已。
其实,她还是想要一个孩子的。
无论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无论他给她带来过怎样的伤痛,这终究是她的孩子。
即使是为了这个孩子,她也不能继续这么自暴自弃下去了。
妇人弱也,而为母则强。一个女人,最大的天职,便是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弯起唇角,她眼中隐有泪光,“你说得对。我应该尽我的能力,去给我的孩子最好的一切。”
柳尚宫听她这么说,终于松了一口气。外面适时传来了通报的声音,是皇帝的大驾到了。
柳尚宫忙站起来,“陛下昨天在这儿守了娘娘一整天,今儿一大早宫里来了急件,他才不得不离开的。娘娘一会儿可别再……”
顾云羡点点头,“你放心吧。我既下了决心,就不会再乱来。该怎么做,我自有主张。”
说着,她闭上了眼睛,翻身面朝墙壁。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