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充仪是其中最为愤慨的一个。情绪太过激动,导致某日直接当着顾云羡说出了口,“真是人同命不同。有些人闹点小脾气吃不下饭,就有人巴巴地去给她想法子,把这当成天大的事儿来处理。恁地可笑!”这么说完觉得还不解气,又捎带上另一当事人,“本宫还当那崔六郎是个有气节的君子呢,不成想也是个媚上事主的小人!巴巴地献殷勤,连自个儿的身份都不顾了。”
这话说完,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顾云羡原本不欲与她逞口舌之快,然而听到后半句居然牵扯了崔六郎,心里一阵不悦。
她与崔郎虽只有数面之缘,然而对这个文采出众、深情专一的男人十分有好感,不愿听到旁人对他的诋毁。
“月娘这般说话,是在对陛下不满了?”她挑眉,口气冷冷,“崔六郎若媚上事主,那陛下也是受臣子蛊惑的昏君了?”
明充仪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明白自己一时口快,言辞中对上不敬了。然而她的傲气不容她对顾云羡低头,当即冷冷地回道:“你少在那里胡乱攀诬,这话全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过!”
顾云羡淡淡道:“是我胡乱攀诬?难道不该这么理解?崔六郎不过是个正五品的中书舍人,若他钻研庖厨之事是失了身份,那陛□为堂堂君王,岂不更是失了身份体统?月娘你说你话里没这个意思,我断断不信。”顿了顿,“我想在座诸位姐妹,也不会信吧?”
一旁跟着的几位宫嫔互相对视一眼,笑道:“臣妾听着,觉得充仪娘娘的话,确实是这个意思。”
“其实钻研庖厨之事有何不可?陛下又不曾沉迷于此。偶尔为之,不失为一种乐趣。”
“是也是也。正是这个道理。”
明充仪站在对面,看着那些努力讨好顾云羡的宫嫔,差点没将银牙咬碎。
这日的事情很快传开,皇帝自然也知晓了。某天到顾云羡殿中时,还曾状似委屈地搂住她的腰,道:“云娘你看,朕为了你可承受了好大的压力,连月娘都这般指责于我!你难道没有一丝的感动吗?”
顾云羡回以一脸冷漠,“臣妾还是那句话,陛下如果当日别那么随性妄为,这些麻烦根本不会产生!臣妾的日子也会轻松许多。”
如此无情,皇帝只能哀叹着别过头,仿佛无力承受。
这件事虽然没有让明充仪遭受什么明显的惩罚,但在皇帝心中留下不痛快的印象是肯定了。所以后来拟定随扈名单时,顾云羡不需要费多少工夫,便把她从中摘了出去,一举实现排挤大计。
于是,随在陛□侧多年、虽不曾盛宠但一直没受过什么冷落的明充仪姜氏,第一次没能在陛下临幸行宫时随侍;于是,暗中促成这一切的顾云羡在她得到消息的第二天,被她堵在了太液池畔,接受她的质问。
看着明充仪的满面怒容,顾云羡笑了笑,轻轻道:“我看月娘你还是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修身养性,改改自己的脾气。不然等到我们从温泉宫回来,陛下看你一丝长进也无,可是会失望的。”
言罢,也不管明充仪被她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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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九,大驾自丹凤门出宫,前往煜都城外一百里的茂山温泉宫。
金吾卫提前戒严了珑安长街,所有百姓都被阻挡在两侧,只可远观、不可靠近。顾云羡坐在自己的车驾中,掀开帘子看着外面人潮拥挤的模样,唇边扬起一抹笑意。
采葭见她的模样,问道:“娘娘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吗?笑得这么开心。”
顾云羡摇摇头,“没有。本宫只是想起来,我刚到煜都那一年,也曾碰上大驾出城。那时候觉得新鲜威严,还曾瞒着府里的人偷跑出去,想看个热闹。”
那时候她站在人群中,看着街道中间怎么也看不到尽头的马车队伍,还有持着长戟的羽林郎,以及偶尔从车帘的间隙中露出来的、宫嫔的珠翠,觉得那些人仿佛是天上的神仙一般,离她万里远。
没想到不过短短数年,她的命运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今的她,端坐在车驾内,看着外面顶领膜拜的人群,成为他们眼中的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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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出城之后,一路平稳地朝茂山行去。顾云羡今天起得太早,这会儿有点乏,正准备靠在软垫子上歇一会儿,却听到有人轻叩车门。
她示意采葭打开车门,却见白晃晃的日光下,何进立在车门口,一脸笑容道:“充容娘娘大安!臣奉陛下的命,来请娘娘过去!”
过去?
皇帝要让她过去?
她只迟疑一瞬,便扶着采葭的手站起来,道:“好,本宫这便过去。”
侍卫连忙将马凳子放好,何进伸出双手让她扶着,看着她小心地从马车里出来,右足踩到马凳子上。
因为这边的变故,这条长龙般的车队已经全部停了下来。随驾的官员也好,金吾卫也好,全部等在那里,只为了让她去到皇帝的马车内。
视线往旁边一转,顾云羡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身着正五品官员的绯色官袍,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今天日头大,外面骑马随行的官员在太阳下待久了,都出了一层薄汗,他却依旧神清气爽,看起来端的是从容淡然。
崔朔。
原来他也是随扈官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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