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愧疚该用在更要紧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里磕个头就折算了。
想到这儿,她更加坚定地托住她的身子,正色道:“本宫虽今非昔比,可到底当过妹妹的主母,当日照拂妹妹,不过是尽到本分而已。妹妹再要多说,本宫便要当妹妹看我不起了。”
柔婉仪被她的口吻吓住,不敢再跪,握了帕子擦拭脸上的泪痕,默然无语。
顾云羡看她慢慢平静下来,柔声道,“昨日马场风波,妹妹也在场。当时情况太过混乱,本宫来不及询问,也不知妹妹是否受到惊吓?”
“臣妾还好。”柔婉仪低声道,“倒是贞婕妤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恐怕吓得不轻。不过……”
顾云羡不动声色,“不过什么?”
柔婉仪抿唇,“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告诉娘娘也不打紧。臣妾从前曾偶然听贞婕妤娘娘身边的宫娥谈起,说婕妤娘娘与陛下初见,便是上巳节踏青,陛下救下了险些坠马娘娘。”
果然。顾云羡在心里轻叹一声。她的猜测果然没错,昨日的事当真与他们的初见有关。如此看来,皇帝极有可能因为此事牵动旧情,对景馥姝怜爱如昔。
柔婉仪显然也是这么想,“所以臣妾觉得,贞婕妤娘娘虽然受了惊吓,但此事兴许能让陛下想起从前的事情,对娘娘再度恩宠……”
顾云羡见她一壁说话一壁偷觑她的神情,心中一奇,又回想她话中的意思,立刻反应过来。
她淡笑道:“再度恩宠?陛下一直都宠爱着贞婕妤,不曾厌弃,何来‘再度’一说?”
柔婉仪见她接话,心中大喜,语速也快了几分,“娘娘何必装糊涂,您明白臣妾的意思。如今贞婕妤的恩宠早不如从前了,陛下最喜欢的,分明是娘娘您……”
“柔婉仪。”顾云羡忽然冷了声音,“请慎言。”
柔婉仪呆住,愣愣地看着她。
“陛下乃有道明君,自然明白恩宠均分的道理,对六宫姐妹都是一样的。不存在喜欢谁、不喜欢一说。”她神情淡淡,“本宫不希望再听到有人在背后这么议论君王。”
柔婉仪嗫嚅道:“臣妾……臣妾明白了。”
顾云羡打量她片刻,放缓了语气,“不过,本宫明白你想说什么。”
柔婉仪抬头。
顾云羡神情温和,“妹妹一贯与贞婕妤交好,贞婕妤受宠,对妹妹来说也是件好事啊。怎么妹妹看上去竟十分担忧?”
柔婉仪垂眸,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
“说起来,妹妹生产那夜,后宫竟无一个主位宫嫔,倒真是稀奇。太医署早交代下来,妹妹生产之期便是那几日,宫中定是要留人的。纵是陛下兴致高昂,一时疏忽了,也该有人提醒才对。”顾云羡仿佛忽然想起来什么,困惑道,“贞婕妤与妹妹这么好,她应该记得妹妹那几日便妊娠期满,怎会由着陛下把人都带走了?”
诸位宫嫔们会都不在,根本是皇帝为了封她为婕妤,而刻意为之。但这些柔婉仪并不知道,她正好可以用这个来挑拨她与贞婕妤,彻底打破她们之间已经支离破碎的关系。
柔婉仪闻言浑身一颤,苦笑连连,“她?她怎会记得我几时生产。我看在她心里,巴不得我这个孩子生不下来才是!”
这话说得有些恶狠狠,完全不是她一贯温柔乖顺的样子。看来在她心中,对景馥姝的积怨已深,绝非一日两日。
也许从梅园之事开始,她便知道景馥姝对她的孩子,心存加害之心。
柔婉仪忽然下定了决心般,眼神沉毅,“娘娘,臣妾知道娘娘与贞婕妤不同。尽管宫里对您有许多不好的传闻,但臣妾相信那些都是别人恶意编排出来的。”恳切地看着她,“您是个心善的。从您愿意保护臣妾的孩子开始,臣妾便知道您是个心善的。”
她再次跪下,这一回,顾云羡没拦住她。
“实不相瞒,臣妾如今已不敢再跟随贞婕妤了。臣妾这些日子一直害怕,怕不知哪一日便被她给取了性命,然后我的儿子便成为没娘的孩子,谁都能上来践踏、加害!臣妾一想到这个,就怕得整夜都睡不着。”柔婉仪泣不成声,“娘娘,臣妾如今在宫中,也只敢信您一个了。臣妾知道过去我有许多冒犯之处,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宽宥臣妾!”
顾云羡冷眼看着这个跪地哭泣的女子,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上一世,她是因为害死了她的孩子而被处死。这一回,她躲过了那个劫难,她也顺利地生下孩子。她们都是幸存下来的人,景馥姝是她们共同的仇人。
也许这便是,她们的缘分。
她慢慢蹲□子,握住她的手。柔婉仪惊喜地看着她,脸上泪痕未干。她直视她的眼睛,慢慢道:“本宫从来就没有怪过你,又何谈宽宥呢?本宫知道,你本性纯善,从前只是被人骗了而已。”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