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羡是在第二日下朝后才再次见到皇帝的。她当时正在绣花,忽然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皇帝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绣架,“你这是打算绣个什么?”
“碧波芙蕖。”她答道,“如今刚起了个头。”
“噢,朕还以为你会绣姚黄魏紫1。”皇帝笑道,“朕记得你从前有一条裙子,上面绣的姚黄魏紫看起来甚是华贵。”
“那是司衣司的绣娘们绣的,臣妾可不敢掠人之美。”顾云羡笑道,“姚黄魏紫乃牡丹之中的王者,太过贵重,臣妾穿着不适宜。”
他自然懂她的意思,牡丹为花中之王,历来是皇后的象征,她从前用是合情合理,现在再用就僭越了。想到这儿,他的笑意淡了一点,“你也不用这么谨慎。”
顾云羡一笑,“陛下想到哪儿去了。臣妾是觉得,姚黄魏紫贵重太过,不若芙蕖清雅脱俗,更合臣妾的心意。臣妾从前喜用牡丹,不过是身份使然,衣冠环佩都要典雅华贵,当得起国母的身份。如今没那个顾虑,自然要随着心意用自己喜欢的花样了。”
他闻言有些惊讶,却见她一身淡粉襦裙,乌发绾了一个简单的髻,看起来真如那碧波上的芙蕖一般清雅动人,眼中不禁染上笑意。
“唔,朕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你。”他道,“可喜欢朕送你的中秋节礼?”
顾云羡眼波流转,“什么节礼?臣妾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眼神危险地看着她,“你再说一次。”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顾云羡背过身子,“陛下吓唬臣妾也没用。”
见她这样的小女儿态,他眼中的笑意更深。她一个不察,已被他从身后搂住,下巴搁上她的肩膀,“你若是不知道,岂不白费了朕一番心意?”
“陛下这话听起来好生委屈啊。”她语中带笑。
“可不!朕好生委屈。”他煞有介事地点头。
她抿唇,轻声道:“其实,臣妾绣的这幅图,不是给自己的。”顿了顿,“这是臣妾给陛下的回礼。”
“回礼?”他挑眉,“你送朕一幅芙蕖作甚?”
“这芙蕖不是一般的芙蕖。”她道,“臣妾绣的,是并蒂双生。”
他猛地看向她,离得太近,他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她脸上微微的红晕。
“花开并蒂……”他轻声道,“朕就知道,你会明白的。”
她转身,看向他,“夫君的心意,妾身自然明白。”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恋慕,满满当当的情意让他忍不住轻叹一声,心想若能让这双眼睛永远这么注视着他,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他拥她入怀,任由心上的莲花越开越繁茂,覆盖住他的血肉筋骨。
花开并蒂,夫妻一心。
这是他想对她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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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中旬的时候,煜都连下了好几场雨,等到天气终于放晴,也正式进入了秋季。顾云羡一时不察,感染了风寒。她身子一贯弱,这回风寒来势汹汹,连服了好几帖药也不见好。皇帝此前本就对太医署存有不满,经过此事更是光火,把负责照料顾云羡身子太医薛长松叫到含章殿,也没怎么仔细询问,便轻描淡写道:“要是过两天,婕妤娘娘的病还是不见好,薛卿便自己领罪吧。”
薛长松吓得浑身一颤,脊梁骨都透出寒意。
皇帝走了后,顾云羡歪在贵妃榻上,隔着珠帘柔柔道:“怪本宫自己身子不争气,累薛大人受惊了。”
薛长松只是磕头:“臣无能!”
顾云羡轻笑一声,“本宫怎么忘了,薛大人一贯是个固执的。”这么说着,她从贵妃榻上下来。阿瓷搀扶着她,挑开珠帘,就这么走了出来。
薛长松只闻一阵清雅的香风拂面,立刻将头埋得死死的,动也不敢动一下。
“大人不必这么拘谨。所谓望闻问切,你连本宫的面色都不看看,怎么能治好我的病呢?”
她这么说了,薛长松只得抬头。却见青玉并琉璃串成的珠帘前,顾云羡微笑而立。许是因在病中,她衣饰十分素雅,面色也有些不好,颊边有异常的潮红。这样病弱的她,看起来与从前那个时刻都高贵不凡的皇后相差甚远。
“适才陛下发了脾气,本宫心中也好生过意不去。只是究其原因,还是太医署没能尽到职责。”她轻声道,“本宫的病也拖了好些日子了,敢问大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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