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天空逐渐被朝阳的光芒照亮,这场战斗在布利尔达中央的废墟中接近尾声。
昔日繁华的城邦经历了接连的浩劫,中心城区两公里范围,曾经耸立的大厦化为断壁残垣,即便是在圣阿斯特里结界范围外,被余波扭曲的街道仍然随处可见。
硝烟与灰尘依旧弥漫在空气中。
但随着海辛托斯彻底被洛伦击败,整个世界似乎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宁静。
兰奇屹立在结界外的残垣断壁之上,望向脚下的废墟。
黑色的头发被晨风吹拂,如同一面凯旋的旗帜在空中飘扬。
“是我们赢了。”
他摘下银白面具,脱下了教皇白袍的兜帽,露出那深灰色的领口。
尽管浑身上下都承载着法力透支的疲惫,兰奇的脸上却洋溢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如果只是他自己的性命,其实他没什么好害怕的。
但这次他肩负的是所有同伴的生命,以及整个南大陆的未来。
“托利亚多,能让我到战场中心那里去吗?”
兰奇深吸一口气,目光越过眼前的废墟,凝视着地平线尽头洛伦和海辛托斯的身影。
“没问题。”
不远处,托利亚多也反应过来,为兰奇打开一条通道。
兰奇跨过银色火弧,走近了洛伦所专注盯着的战场中心。
即便已经彻底击败对手了,洛伦也不会放弃放松警惕。
但洛伦出于他的战斗风格,也不会鞭尸。
海辛托斯此刻已生机散尽,咳着泛黑的血,五脏六腑都支离破碎,恐怕再过一会儿就要死了。
“……”
兰奇走到了海辛托斯身边。
在海辛托斯死去以前,只有他和洛伦能绝对安全地靠近海辛托斯。
“呵呵呵……是你们赢了。”
海辛托斯不顾发声会加速他的死亡,咳出一大口沸腾的血,仍像胜者姿态一般狂傲地笑道。
作为败者,他接受一切的嘲讽与羞辱。
特别是这个看到了他记忆的人,应该懂得怎么样将他嘲弄得彻底。
“薇奥莱特被你杀死了吗?”
兰奇来到这里,仅仅是为了问海辛托斯这最后一个问题。
在他看到失衡吞噬者并推断出国庆祭典夜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后,唯有一点得不到答案,那就是海辛托斯到底是怎么处理了被他偷袭的薇奥莱特,以至于薇奥莱特在其他军神眼里变得死无对证。
有过血月坏世的经历,兰奇深知狼人的生命力有多么强。
即便是利希滕斯城堡时期五阶的狼人王子,失去了心脏也没有立即死掉,而是被兰克洛斯封印起来了,藏在了山崖下。
七阶及以上超凡入圣的狼族就更不用说了,一旦到了夜晚,其再生力已经近乎达到了血族的程度。
“你看到我时,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海辛托斯并不打算回答兰奇的问题,瞳孔望着昏暗的天际。
他只满不在乎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反正他就快要死了,一切都与他不相关了。
他只好奇,现在兰德里在看他时,眼里有一种与其他人不同的神情。
“……”
兰奇没有说话。
他带着怜悯的目光澄澈,如一汪深邃的潭水,倒映着无垠的苍穹,却也映着深深的无力。
在海辛托斯的温柔乡幻境中,即便是幸福的梦境,却也藏着红色的天空和无法逃避的不安,令兰奇搞懂了海辛托斯究竟是为何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说不上理解海辛托斯,但经历了兰克洛斯的人生,他也多少能对海辛托斯的伤痛有所感同身受。
“你是想拯救我吗?”
海辛托斯的气息又浅了几分,他浑浊的幽深蓝眸从兰奇身上移开。
如果是放在二十年前。
克瑞瑅帝国有这种有能力的强者,或许能改变一切。
年幼时的海辛托斯,也曾无数次幻想过会有谁来救他。
但那都是虚妄。
“我拯救不了你,海辛托斯。”
兰奇承认道。
没有半点的敷衍和犹豫。
废墟上,过了片刻,谁都没有再说话。
“没有人能拯救我。”
海辛托斯对这回答毫无意外,任由冰凉的雪花落在他被血浸湿的脸颊。
或者说对方无论怎么答都无所谓了。
能认清事实也好,过于理想化不想承认也罢。
即便真的可以穿越时空回到二十年前改变血洗日,让幻境里的一切都成真,可那个他,又还是真正的他吗?
他注定就无法被拯救,所以他只能毁坏掉一切。
“但我会尽全力,让你所经历的悲剧不在其他人身上重演。”
兰奇在海辛托斯身旁坐下,这一刻连声音都疲倦了许多,但却无比坦诚地说道。
这是兰奇在旅途中学会的,不负每一段经历,所得出的最终答案。
驱使兰克洛斯向前的,不是复仇,而是为了不让自己身上的悲剧,在他人身上重演。
这便是兰克洛斯能学会放手,卸下重负,逐渐满溢的原因。
将这份心念贯彻始终。
终将连结并超越生死。
血月坏世也因此而终结。
“呵呵呵……”
海辛托斯渐渐合拢嘴,神秘地笑了,也不知道是讥笑还是释怀的笑。
他嘴角溢着血,眼神逐渐黯淡。
“那女人对我来说还有点用,我把她藏在神裔殿堂第一军神室的异面空间了。”
海辛托斯的生机逐渐在这话音中彻底沉寂。
兰奇睖着眼睛望向洛伦,而洛伦只摇头。
海辛托斯已经彻底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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