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是公侯人家的庶女,杨善衡是要拿着西洋眼镜去找,都找不出一点瑕疵的水晶人儿,于平和她一比,真是要无地自容了。太夫人不禁叹了口气,有了几分心灰意冷,她挥手道,“好啦,说了这半天的话,也都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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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顿时纷纷起身告辞,许凤佳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皱着眉招呼四少爷,“四哥,一道骑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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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少爷欣然应允,两兄弟便勾肩搭背去得远了。大少爷和大少夫人拉着孩子们,也走得很快。许夫人冲于平于安使了一个眼色,将两个庶女也带走了去教育。太夫人冲七娘子笑道,“杨氏留一会儿,我有话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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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站起身来,款款将七娘子带进了日常起居的后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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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平时起居,并不在小花厅里,除了一个卧室之外,还用碧纱厨隔出了一个小小的花厅作为她日常起居饮食之所,七娘子虽然嫁进许家也有一年多了,说起来竟是还不曾进过后厅。此时进来,也无心东西张望,便笑着同和贤招呼,“和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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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贤正趴在厅中一角和两个养娘玩积木,见到七娘子,她咧嘴一笑,“六婶!四弟、五弟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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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年纪太小,也可能是和贤平时和五少夫人相处的时间毕竟不太多,这孩子并没有体会到多少失恃之痛,反倒是更在意自己两个养娘换作新人。不过闹腾了几个月,现在也已经安分得多了,在乐山居里住得很安稳,只是偶尔念叨着五少爷‘爹去扬州了,什么时候回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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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就提醒和贤,“和贤忘了?今儿是家学里半月小考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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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贤恍然大悟,“哎呀,六婶要是不说,我就忘了!回头被先生罚了,婉姐姐又要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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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一偏头,埋怨起了两个养娘,“真是不长记性,我记不得,你们不会提醒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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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纪,已是有了人上人的气派,对养娘颐指气使,似乎非如此,不能证明自己嫡女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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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收回目光,在心底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她提醒自己,当年自己的处境,只有比现在的和贤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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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就笑眯眯地打发和贤,“让小嘉陵服侍你换衣服上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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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偏爱五房的缘故,太夫人自小就疼爱和贤,现在孩子没了娘,自然只有更宠。和贤扑到太夫人身边娇声说了几句悄悄话,才牵着养娘的手,一蹦一跳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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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目送着她的背影,不禁就叹了口气。“这孩子今年四五岁,又没了娘,我还以为她会懂事一些,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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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摇着头和七娘子感慨,“还是要尽快为你五哥续弦,给家里找一个能管事的媳妇儿,才有人来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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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中顿时一动,知道太夫人恐怕是要出口为五少爷说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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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五少爷在京城续弦,怎么都得等过了五少夫人的周年,五少爷的齐衰丧服完了再来说亲下聘,这一来就要拖到明年五月,紧接着再拖下去,今年拖明年明年拖后年,整件事可能也就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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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顿时就带出了三分为难,“祖母,怎么说现在五哥都在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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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顿时就红了眼圈,哽咽着道,“我知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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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揩着眼睛,一边就流下泪来,“我是说明年等他出了孝……好孩子,我知道五房对不起你们,你们心胸宽大,也没有放在心上。你……你和凤佳说一说,或者由他出面向国公爷求个情,就别让你五哥去云南了吧!这件事上,他也是被张氏那个贱人蒙骗,他也是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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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会找自己来说这件事,也并不出七娘子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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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许凤佳的性子,只怕是一听到这句话,脸上就要泛起黑气了,也就是七娘子平时虽然行事多不合老夫人的心意,但面子上总是把大家都照顾得很好。听到太夫人这话,只怕未必是一语回绝,还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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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正欲打破太夫人的幻想:五少爷去云南的事,就算她肯出面求情,都不可能转圜,更别说她根本也无意出面求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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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着太夫人苍老而悲恸的面容,她心底不由得就起了一丝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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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只怕是太夫人心防最脆弱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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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向孙媳妇低头求情,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更别说这个孙媳妇平时还是自己打压的对象,欠了这一次情,以后太夫人在自己跟前,真是平白无故都要矮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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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出这个选择,对太夫人来说肯定是很艰难的,她要将平时的傲气和威严都放到一边,将心中对五少爷的关心表现出来,才能这样情真意切地恳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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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她现在的心理状态,恐怕也正是处于一个激动而且波动的阶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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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未曾低估过这个饱经世故的老太太,只看五少夫人去世第二天她的表现,就可以知道太夫人的城府虽然可能不如许夫人,但也决不是个简单人物。她也没有想过自己可以从太夫人那里骗出当年的事情真相,尤其是太夫人本人没有直接插手过五娘子之死,可能只是在背后默许或者怂恿的时候,她的心并不虚,她可以自我安慰,贸然的试探,只会让太夫人有所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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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如今这样一种混乱的情绪里,只要自己的圈套设的好,或者也不是不能套出老太太的心底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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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作出了一点犹豫,站起身来,又坐了回去,轻声道,“可是五嫂的信里说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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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一出口,太夫人的眼仁一下就缩紧了,见七娘子露出后悔神色,住口不说,她立刻追问。“张氏给你的信里,都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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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看了太夫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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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她都没有想到,太夫人这样容易就上了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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