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来,两个人都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应付过了昨晚没有被叫醒,今早十分愤怒的四郎、五郎,便一起去乐山居请安,在乐山居里,许凤佳甚至还亲密地和五少爷喁喁细语,说起了他们那个贵族子弟交际圈的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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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昨日里在潭柘寺毕竟是劳动着了,太夫人的精神头就不大好,对平国公说了几句话,便问五少夫人,“顺产平安符赏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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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少夫人忙笑盈盈地道,“廖氏得了平安符,喜得是直抹眼泪,说今早要来给老祖宗谢恩。我说早上过来,人来人往的,她还没有显怀,万一冲撞一下出一点事,反倒不大好,所以我就让她下午再过来陪老祖宗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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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还没有开口,平国公已经问道,“谁是廖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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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少夫人眼底闪过了一丝不快,她抢着解释给平国公听,“是五弟的屋里人,最近有了双身子的那个。这一次出门,祖母是特地为她求了一个顺产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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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抬举一个通房,实在是有些过分,平国公捻了捻胡须,倒是没有再说话,便转了话题问许凤佳,“这一向你都忙些什么,天天的不着家,前儿千户所里的姜千户来和我说话,我问了问,所里也没有什么大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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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凤佳自然地道,“还不是那一位又兴起了好多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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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还没有说完,太夫人和平国公都忙道,“仔细说话,皇上的身份,也是你随意编排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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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就都不再问了,平国公连廖氏的事都顾不上理会,又打发许凤佳,“忙你的去吧,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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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少夫人的脸色顿时就淡上了一两分,许凤佳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是,四少爷也道,“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六弟尽管开口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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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嘛。”许凤佳笑着说,“四哥这话倒见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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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山居里的气氛顿时就更和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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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案情进展到这个地步,任何安排,也都要等廖千户带回了族谱再做打算。许凤佳倒是还有事情可以去忙,七娘子却是除了家事以外,并没有多少可以操心的事。到了下午,她打发过毛姨娘进乐山居去给太夫人请安,就无所事事地盘坐在炕上,又找出了自己这些天来所得的口供等资料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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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她手中称得上是证据的资料其实也并不多,小松花本人画押按手印的口供是一份,供述自己受人指使在药材中混了两味异物的来龙去脉,一并连和吴勋一家的关系也都被记述下来。此外她姐夫邱智又有一份口供,供述自己和吴家的亲戚关系、与肖家的亲戚关系,并且这些年来一直从吴勋一家手中得到银子的事实也都供认无碍。只是许凤佳留了个心眼,做了两份口供,第一份是有那十五万两的船契包含在内的,另外一份却没有提到船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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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五万两的事要是往上报了,那就必定要把太夫人也牵扯进来,又要解释高利贷的事,而这整件事已经被五少夫人和七娘子联手搅得错综复杂迷雾重重,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明白的。七娘子沉思了半晌,到底还是将包含了船契的那份口供,与船契、账本一起密实收好,又再对着这两份轻飘飘的口供沉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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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忽然间又有了一味番红花。”她又禁不住喃喃自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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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小松花的供述里也提到,她并没有在得到的小药包中发现番红花的踪迹,只有一些褐色的种子状物体。七娘子也早已经近距离接触过两味药材,知道按她的说法,那应当就是王不留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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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说给人下药,只能按照药材的原始性状,而并不能经过任何伪装的话,这世界上也就没有任何下药一说了。任何一个人在熬药之前对着单子分辨一下药材,就能让有问题的药材无所遁形。事实上单单只是七娘子知道的下药办法,就有将药材浸润过汁液,或者染色,或者熏蒸,尤其是番红花也是小物,经过染色改刀,很容易和王不留行混在一起,而王不留行的样子又实在是和太多药材相似,这样做也的确是更难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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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问题还是存在:以五少夫人的性格,又为什么要在王不留行之外多加一味番红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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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药的动机,现在看当然是很明显了,五少夫人是决不会希望五娘子立刻大出血身亡的。顶多是希望五娘子下红难止,从此就添了病,最好是无力管家,自己就能多当一段时间的家,把挪用出去放高利贷的五万两银子,慢慢不着痕迹地做回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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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达到这个目的,一味王不留行或者番红花已经够了,阴毒一点就用番红花——番红花在大秦是以绝育药闻名遐迩,厚道一点就选用王不留行,毕竟王不留行名声没有那么坏。两味齐下,那是巴不得五娘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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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少夫人是这样的人吗?她虽然可能很讨厌五娘子,但也决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去破坏自己的计划。像五少夫人那样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意气用事。毕竟五娘子虽然跋扈,但却实在并不是一个难以对付的敌人,她去世之后换了自己,五少夫人是接连吃了几个暗亏,这一切都是五娘子在世时绝不可能出现的境况。以五少夫人的聪明,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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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说还有第二个人在暗地里洞悉了这一切,于一味药之外再加了一味药,她的能耐也就大得都有点邪门了。抛掉许夫人和平国公这对夫妻之外,也就是太夫人、四少夫人和大少夫人可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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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大少夫人会在这样的事上用心吗?如果她想争,当年四少夫人诬陷她在家看账本的时候,她就要和四少夫人掐个头破血流了——七娘子很肯定,这也是当时五少夫人的计划之一,她正好坐山观虎斗,收渔翁之利。而四少夫人就更不要讲了,她一生最大的愿望,此时看来也就是和四少爷携手共渡,对管家的事,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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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又何必对五娘子下手?即使四少爷对世子位有意,那也应该冲着许凤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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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要不是查到了邱智这条线上,当年许凤佳海上遇袭的事,她还是怀疑四少爷更多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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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略带烦躁地叹了一口气,又托着腮想了一会,才叫立夏进来,吩咐她,“昨儿他们送来的湖州粽子,你送几篓到阁老府上,顺便给太太送个信,就说五姐的事,终于有消息了。等到一切底定了,我会回娘家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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