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应情还是应景,第二天,天公不作美,夏日的雷雨像倒豆子似的砸在马路上,腾起一片片雾气。
浅深回到自己家睡了一觉,许是真的认床,虽然辗转反侧了多时,最终还是沉沉睡去,只是那夜恶梦连连,而她却意识清醒异常,将梦中的场景一一看了个清清楚楚,就好象在她心上一鞭子一鞭子地抽打。
镜花水月,腾雾清霜,夕阳的余光冷凝在他的身上。辛梓独自站在学校后墙的小桥上形单影只,悲戚地望着河面,默默留下两行清泪,模糊了他那双清透的眼。她飘在空中,揪着衣襟,听着他低低地念着:浅浅,浅浅……
浅深猛然睁开眼,心悸得大口喘气,茫茫然转过头看了看闹钟,已经八点。浅深躲在被子里压了压太阳穴,翻一个身起床,胡弄对付了自己,抓起皮包便直奔民政局去了。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也不算什么黄道吉日,民政局里很是空闲,一眼扫过去也就只有五对新人等着登记。浅深扫到最后,看到辛梓坐在末尾的凳子上,正目光清明地看着自己。浅深吸了一口湿潮的空气,举步走到辛梓面前:“排队去吧。”
辛梓从昨天起就非常沉默,虽然他以前话也不多,可神情确实温润清雅带点宠溺和爱惜,不似现在这般淡漠平静,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他起身走到队伍后面,手插裤袋背对着浅深站着。浅深看着他的背影,忽觉得他是不是又清瘦了,这么看去竟有些萧瑟,不似以往那般修长挺拔。浅深摇了摇头,怪自己昨晚做了那么个怪梦,把以前的事又翻出来折磨自己,于是赶忙走到辛梓身后站着。
等轮到他们俩,工作人员看了他们两眼,一个面色清冷,一个神色不耐,她琢磨了一会,清了清嗓子犹豫道:“我这儿是结婚登记,如果要离婚的话请去隔壁房间。”
浅深无语望天,敲了敲桌子说:“我们就是结婚来的。”
那人呆了呆,还是不太相信似的:“真的?我怎么看你们俩看上去有啥仇怨似的,倒不太像甜蜜的小俩口,都要结婚了别都绷着个脸,多不好看。”
罗嗦是罗嗦了点,可动作也倒是效率高超,不过多时,浅深和辛梓各自拿着一本红本本站在了民政局的大门口。
浅深看着那红底金字的本子,不觉得真实,愣神片刻,悲喜交加。
结婚,说简单,真的很简单,一个手续,一本小证,就能将两个人日后的生活交织在一起。
可要说复杂,这个世上最复杂的莫过于结婚了。
有人说,一个人在这个世上终有另一个人与之相配,那个人可能就在你的身边,也有可能与你隔了十万八千里,在地球的另一端。人这一生兜兜转转,若是幸运找到了自己相配的那人,则从此相亲相爱;可若是和不配之人处在一起,难保最后不是一拍两散。所以,人一世姻缘想要圆满,实属不易,相爱的又能相守,真真正正相配之人,并非那么容易找到。
有人一生都无法找到那个遗失在世界某个角落的那个人,有人却在寻寻觅觅中纠缠在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扰中。
而他是不是自己的良配之人,浅深从来不敢想,甚至在八年前就绝了和他在一起的念头。可如今,他们竟实实在在地有了一纸婚约,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无论婚后他会怎样的对待她,更不管曾经是不是抗拒绝望过,光是看着这本本子,她觉得这是敷在自己身上那道永久伤痕的绝世良药,沁入心脾,安抚悲痛。
毕竟,梁浅深活到现在,哪怕是活到死前的那一天,就算再自欺欺人,天地知道她只爱过一人而已。如同她深爱的母亲,含泪致死也没有放下过那个人。只是,那又仿佛是上辈子的事罢了。
辛梓的车子停在她面前,他放下车窗,对她说了第一句话:“去哪,我送你。”
“高院。”她打算去趟高院,有一个二审的案子马上就要开庭了,她想再去查一查文件。
下雨天,她打车来的,有人送她也乐得清闲。浅深上了车,车子里的静默放大了外面的雨声,此时向来讨厌下雨的浅深第一次感谢雨,若是没有雨声现在会是何等的尴尬冷场。
他们谁都没提昨晚的事,那好像就是过去翻过的一页,不足道矣。辛梓不提浅深自然也不想提,昨晚她实在是太冲动了,一副咄咄逼人又泼辣蛮横的样子,把她心里的在乎表现得太明显了,她不应该那样做的,现在她都不愿意回想自己当时那副德性,太丢人了。
浅深的手机铃声解救了这场寂静战争,她拿出来看了眼,不禁皱眉。铃声一直响着,可她却没有接。
“为什么不接?”辛梓侧过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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