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宣在说假话和打击人之间犹豫了一会儿,说:“……写的……字写的很好。”
唐飞一样很高兴:哦也,他夸我字写的很好。
沈宣在这里也不认识人,抽空出去抽根烟,路上看见一个女演员袅袅婷婷的往里走,经纪人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后面追着几个记者,都被助理手忙脚乱的挡下了。沈宣突而觉得那女人有点面熟,他定睛看了一会儿,哎哟一声,想起来了。
于是含笑挥挥手,叫了声那女演员的名字,朗声问:“十年不见,最近怎么样?”
女演员一看眼前这人漂漂亮亮的,文文雅雅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更别说是十年以前。于是疑惑的问:“请问您是……”
沈宣定定的看她一眼,笑笑道:“没什么,不认识也好。”说着转身大步向外面走。
他那一说话、一转身之间却仿佛有种凌厉的东西一闪而过,女演员愣了一会儿,突而面色惨白:“是你!”
沈宣头也没回,挥挥手,大步走到外面去了。
女演员身后的冷汗确实一层一层的冒出来。她记得这个人,虽然仅仅只是一面之间,却很难忘记那张脸。带着一点点震惊、一点点愤怒、一点点伤心、一点点无奈,更多的,是强捺情绪过后的隐忍平和。
怎么可能忘记呢,如此狼狈不堪。久远的记忆带着尖锐的棱角,一片狼藉。
唐飞出来找沈宣,见那个女演员,咦了一声说:“你好啊。”
女演员勉强笑了笑:“你好唐先生,……你找朋友吗?”
唐飞想起什么,脸色也不好看,摆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一边打着岔,一边又慢慢的重新转回了会场。
结果进去以后就不断的有事抽不开身,打沈宣手机又没人接,一直到深夜散了都没有见到沈宣。唐飞这下急了,蹲在台阶上不停地打不停地打,直到很晚才接到一个电话,李唯在那边j□j:“他妈的,太后重死了,怎么背上楼梯啊~~~~~~~”
太后很丢脸的喝醉了。
其实也不奇怪,沈宣也是人,是人就有个酒量。他平时虽然善饮,不过还有个度;今天坐在人行道边上拎着一扎啤酒,不知道为什么就喝多了。喝多以后他老人家特别嗨皮,人家小交警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车里拖出来。
李唯正巧出去买东西,见了太后,一惊之下非同小可,赶紧把人送回来。结果半路上沈宣又是吐又是耍赖耽搁了半天,回去的时候校门已经关上了。
所有大学的大门好像都只能禁止有着正常的晚归理由的学生进去,而那些真正需要防备的——比如晚上溜出去泡妞的花满楼、网吧通宵包夜的蔡小歌、三更半夜气咻咻要回娘家(宿舍)的杨小真、拖家带口来劝回的秦教授——这些人都身负绝顶轻功梯云纵,区区一道门,腾云驾雾可过,不在话下耳。
李唯一手扶着沈宣一手拼命的晃门,愤怒的在门外嚎叫了半天,传达室里毫无动静,任你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沈宣垂着头,站立不稳的靠在墙上,含混笑道:“翻过去……”
李唯说:“太后您老保重,您这一翻,国将大殇矣。”
太后反驳:“呔!哀家在此墙上身轻如燕来往复还之时,尔不过垂髫小儿!”说着揉揉太阳穴,助跑两步往上一跃,刷的一声翻了过去。
李唯呆立良久,满心感喟:前人的智慧、经验、积累和文化,永远都是后来者珍贵的财富。
结果翻过去以后太后就走不动了,李唯强烈怀疑这人其实掉下来的时候摔了脑子,他使劲拍沈宣后脑问:“教授?教授?您还认识我不?”
拍了十几下都没反应,李唯正慌,沈宣缓缓的、低沉的、吐字清晰的说:“……再敢来一下你别想毕业了!”
李唯立刻念一句太后起驾,一把扶起沈宣往宿舍楼走。
正巧杨真又夜不归宿(上一章有人问杨小真小同学今晚是不是又被压倒了,这是答案)、花满楼又跑出去跟吴良小同学学车、菜鸽抱着他心爱的第十年实体书版呼呼大睡,李唯开了门进去,几乎没惊动什么人。沈宣一头倒在花满楼的床上,用手盖在眼睛上半晌,长叹一口气说:“有佳偶如此,夫复何求啊~~~~”
李唯琢磨着问:“您说太上皇?”
沈宣摆摆手:“说我自己。”
李唯立刻小碎步跑去墙角,吭哧吭哧的笑。
“别笑,”沈宣说,“我的确很不错了。当场抓住情人和第三者在床上翻滚,我阖上门收拾行礼自己退出,从此十年之间天涯两隔互不见面;十年之后再遇当年第三者,我保持礼仪问候一声再次退出,最多就是为我国的烟酒糖业发展做出了力所能及的一点贡献。”
他问李唯:“有我这么宽宏大量的没有?”
李唯沉默半晌,说:“您老心真硬。”
沈宣嗤之以鼻:“呸!老子曾经也是个感春悲秋的文艺少年,看到落叶飞花都能吟诗三百首的。不信你去问问你老板,本科那会儿谁是这座大学城著名的风流才子来着?”
李唯当他不清楚了,连忙端茶倒水扶他躺下。沈宣笑笑,心想你以为我醉了,其实我清楚得很,不愿意说罢了。
有些事真的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放在心里慢慢的回想,当年一刹那间的惊艳,一个须臾间的心动,还有无数个漫漫长夜里的辗转反侧、情思念想。
这才子倒在床上,在心里默默的念: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故人心易变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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