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年正月,天气乍暖还寒,刚过了一场小雪,天才放晴,毛裘暂时还离不了身。
京城东城区王府大街,宽敞平坦的青石街道,两边的房舍都是规制建筑,统一的红墙黛瓦,朱门石狮,看上去分外庄重气派。只是,往日里静得压抑威严的环境,如今却像煮沸了的油锅一般,喧嚣而嘈杂。
这里的人家全部都是皇室宗亲,且当红显贵,极有影响力,而正月里又是人情往来最频繁的日子,因此整条街每天上午都是车水马龙,纵然众人都是世家调/教出来只分寸晓进退的,这你一言我一语,也足以人声鼎沸,若非下午拜访人家不恭,只怕一整天都没有安静的时候。
在众多被车马包围得热热闹闹的府邸中,唯有一道朱漆府门严严地紧闭着,门庭冷落,显得与众不同,格外惹人注意,纵然偶有拜访之人,见那架势,也多是悄悄递上拜帖,悄悄地奉上年礼,然后悄悄地转了回去。
这番悄悄来悄悄去的行为,显然落入了旁人的眼中,引起他人的谈兴。
那些等待大人物召见的人,闲得无聊,也就磕磕牙,相互唠唠,不免说到了这户奇怪的府邸,那些刚从外地升上来的,第一次有资格来这条街上送礼的,有那不晓事的人,便鲁鲁莽莽地打听起了府邸主人,旁边人便如受到惊吓般地捂住对方的嘴,大大地惊诧夸张一番。
“没张眼睛啊?看看,看看,四贝勒府,这么大牌匾哪,四贝勒府,咱大清有几个四贝勒啊??”吐沫横飞,指手画脚好一番比划,那鄙视的眼神都把人看成外太空来的土包子了!!
“妈呀,是那位……冷面阿哥……”这位是一时没顶住,吓得从马车上摔下来的。
“可不是,四贝勒,冷面阿哥唉,谁敢在他府门前放肆!”某个常年在京城讨生活的感叹道,回想起那张面对官员常年无表情的冷脸,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别,别说了,那……那……回来了……”这是发现正主、心虚到极致的畏惧声音。
胡同口响起一阵“嗒嗒”的马蹄声,转瞬就来到了众人跟前,那高踞马上的刚毅身姿,很容易吸引一帮堵在他家门口胡同里的人的注意力——
那刚过来的一行人,领头的可不就是四阿哥胤禛以及十三阿哥胤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四爷胤禛就极不喜欢坐马车出门,于是改骑马,轻骑单身,哪怕是隆冬腊月也从来不变,这不大不小的事,倒引起康熙某次关切的询问,胤禛最终以“锻炼骑术及吃苦耐劳精神”为理由,保留住了这一新习惯。
三年的历练,昔日的年轻气盛早已消磨在复杂诡谲的争斗中,四爷胤禛凭着自己摸索出的“孤”、“直”、“严”、“淡”等为人处事的要领,渐渐在朝堂中扎下了根基,在朝政上站稳了脚跟,如今越发沉稳内敛,气度从容,清俊的面庞,不再似三年前那么冷锐,淡然平和了许多,时不时透出的凌厉锋芒早已不复踪迹,宛若光芒四射的宝刀归入了柔韧低调的鞘中,再也察觉不到一丝情绪波动,更显得成熟雍容,威严日盛,令人不敢直视。
胤禛淡漠地扫了一眼战战兢兢、鸦雀无声等他过去的各路车马,抖了抖自己的黑裘大氅,没有任何表情地,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进了自家府邸。
倒是十三阿哥胤祥,十分活泼,摸着下巴,眯着细长漆黑的凤眼,露出淘气的坏笑,点着各马车上的家徽,一路叫破众马车主人的姓名,只把人惊得冷汗涔涔,尴尬不已,他却笑嘻嘻地跟在胤禛后进了四贝勒府,没心没肺得简直让人恨不得罩他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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