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锦衣卫们单膝跪下。
“陛……陛下?!”
吴华哆嗦着,不用谁招呼,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来的正是皇帝。
而前面的男子便是韩石头。
皇帝走进来,看看院子,说道:“这石板看着有些年头了,不知走过多少人。历史历史,在史书中是文字,在石板上便是斑驳。”
韩石头说道:“终究还得要记在史书中。”
“免礼!”皇帝开口。
众人起身,那些驿卒发现平日里颇为油滑的驿丞大人,此刻竟然说话结巴了,而且举手投足都有些不协调。
“吃食我等会自己弄,你等准备食材就是了。”秦泽过来交接。说着,他看了一眼韩石头。
他是皇帝身边的宦官,也就是韩石头当初在伪帝身边的位置。
按照趋势,他会渐渐成为宫中贵人们之下的第一人。
可没想到的是,韩石头竟然是……
那一日的场景他还记得。
皇帝一刀斩杀了李元,众人才发现,韩石头两眼含泪,定定的看着皇帝。
那眼神啊!
仿佛是久别多年的亲人。
皇帝显然是也愣住了。
然后,他捂额,“当年朕曾露出破绽,本以为会被伪帝发现……”
“是奴婢遮掩了。”
韩石头说道。
“你……”林飞豹指着韩石头,“当初我等临走前先帝交代,以二十年为期,二十年内有人传信,那么,便是我等出山的日子。那一日老夫正在铁匠铺中做生意,外面却弹来纸团,正是启用我等的信号……是谁?”
“正是咱!”
韩石头依旧在看着皇帝,“像!一半像先帝,一半像黄奉仪。”
林飞豹身体一震,“当初陛下曾说自己有布置,却不肯说那人是谁,原来是你!”
“石头!”李泌发狂般的喊道:“韩石头,你可是为了活命撒谎?你的忠心呢?”
韩石头冷冷的道:“咱从头到尾都是先帝的人,老狗,这些年咱一直看着你倒行逆施,看着你得意洋洋。如今,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原来,韩石头是孝敬皇帝的人。
只是想想多年来站在伪帝身后的心腹宦官竟然是孝敬皇帝的人,秦泽就不禁嵴背发寒。
而能在伪帝的身边一待便是数十年,没有露出一点破绽,韩石头更是令人畏惧。
想到这里,秦泽眼神暗然。
陛下想来会重用韩石头吧!
进了驿站,简单吃了饭,长安就来了使者。
“殿下准备明日出迎,令奴婢带来了大氅。”
内侍带来了一件大氅。
皇帝提起来看了看,“皮毛不错。”,他问道:“太子如何?”
“殿下一切安好。”
“可有人作乱?”皇帝随口问道。
可在场的人却心中一凛。
仿佛嗅到了血腥味。
“并无。”内侍恭谨的道:“听闻陛下要回来了,关中很是安静。”
“噤若寒蝉?”皇帝失笑。
皇帝把大氅递给韩石头,韩石头不敢接,皇帝笑道:“朕如今仔细想来,这些年许多事都有迹可循。一切,都是你在宫中筹谋。在伪帝的眼皮子底下行事,稍有不对,顷刻间便会露馅。不容易。”
秦泽觉着换了自己去,能坚持半年就得疯了。
想想,每日你服侍着死仇,脑子里想着怎么弄死他,但却需要装作忠心耿耿的模样,一切都为他考虑。
这不得疯了?
秦泽用钦佩的目光看了韩石头一眼。
“刚开始奴婢也有些压不住杀机,于是便在脑子里想着这人是奴婢的主人,要诚恳的伺候他。就这么想啊想,一会儿觉着他是奴婢的主人,一会儿觉着他是奴婢的仇家。就这么想着……走着。到了后来,奴婢一边能装作忠心耿耿的模样,心中却在琢磨别的事儿。”
这是演技提升了。
不容易!
皇帝把大氅给韩石头披上。
二人进了房间。
烛光摇曳,韩石头给皇帝倒了一杯茶水,皇帝问道:“阿耶……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既然知晓伪帝父子不对,为何不动手?”
“先帝是个有情有义的人。”韩石头说道。
“那么……”皇帝手捧茶杯,有些不解的道:“他既然知晓伪帝父子居心不良,为何不先发制人?”
“当初……”韩石头眯着眼,仿佛回到了当年。
“当初先帝一心就想着革新大唐,在外……结下了许多对头。”
那个老爹是真的勇啊!
想到孝敬皇帝当年得罪过的仇家,皇帝眼皮子不禁跳了一下。
“那时候先帝整日应付那些对头,且朝中弹劾的人也不少,他还得去应付朝中的对头……”
“等先帝发现伪帝父子不对劲时,他已经深陷漩涡之中,此时再对伪帝父子出手,连宗室都会翻脸。”
“世家大族,官员,权贵,宗室……”皇帝叹道:“他为何如此?”
这是把自己当祭品的节奏啊!
“先帝曾说过,大唐到了这个地步,不用霹雳手段,无法挽回国运。可他用了霹雳手段,却只换来无数对头。”
“他缺少支持。”皇帝说道。
“是,先帝就像是个孤独的勇士。”韩石头眼中多了泪光。
“那么,这一切,他是何时告知你的?”皇帝问道。
“就在那一夜。”韩石头说道:“第二日,奴婢便去寻了李泌,举报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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